【第六屆BenQ 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佳作】追趕跑跳,砰!(五)


文/姜華
2016.8.16
 
 
王小和幹的是仲介,地下市場的仲介。
 
基本的毒品槍彈那不用說,小至南北雜貨(以南北極為單位)大至人體器官,甚至是某某人的命,任何東西只要你真要買(賣),他都能替你找到合適的買(賣)家。
 
然而……在這行幹了五年,他還是頭一次遇到有客人這麼大剌剌搬著個昏迷的黑人到他面前說要找買家。他看傻了眼,楞了好半天才終於開口道:「這貨……有什麼價值?」
 
「價值這咱不懂,還得煩小哥來訂。」客人臉上似笑非笑,遞給王小和一張資料。「給小哥點提示,這位黑皮膚的爺血型特殊,肯定有人急用。」
 
王小和看著手上那張詳細的醫療評估,立刻明白這是樁「器官」買賣。只是這類買賣通常是有人要買,他負責張羅,現在情況卻是反了過來。至於為什麼會反過來,他也不是第一天出來混,很快就從客人語氣猜出端倪──這是敲詐、是搶劫,這「器官」肯定是有主的,卻不知怎地給這三位客人劫了,他們打算賣還回去……
 
事情算是理清了,為什麼客人不直接找貨主敲詐這問題王小和沒想,他只想著這檔生意不能沾,畢竟自己是仲介,不是人家的同謀。更何況,看手中那資料,想來這「器官」也是從同業手中出貨的,沾了沒地壞了名聲。
正欲開口推卻,他腦中卻忽然閃過一道靈光,發現自己根本用不著急著推掉這樁買賣。他想著既然「器官」都運到了這島國,肯定是立刻要動刀,他可以拿來做點順水人情,若是什麼大人物點的貨,打不定還能拿點情報費,這可是穩賺不賠的生意啊!
 
他決定要賣了眼前幾位客人,便假意向客人道歉,說自己得去查查市場流動價格,實際上卻是進了暗房打聽消息。
 
在暗房內,他透過安置的魔術鏡監看外頭,其中兩個──長了張猴腮臉的傢伙、有東南亞面孔的傢伙──就像來訪過的大多數人那樣,一見主人離開就到處在屋裡東摸西碰,當是自己家一樣……這類人王小和司空見慣,倒也不怎麼在意,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領頭那人身上──
 
領頭的那人,看來是個有教養規矩的斯文人,縱使見人離開,也還是安安份份的端坐原位,不顯焦躁的耐心等待。這樣的人該是每間屋子的主人最喜歡的客人,然而王小和盯著那人看,看著看著忽然有種感覺,感覺那人隨時都會笑吟吟的走向他、把刀插進他胸口。
 
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所感應,當王小和在這麼想的時候,那領頭居然偏過頭來,眼神穿過了魔術鏡與王小和對上。這個對眼讓王小和胸口無故冒起一陣噁心,他挪開視線,決定暫時不去理會那三位客人,尤其是那領頭的。
他持續撥打著電話,十七個通話過後,還是沒能問出點消息。正要撥出第十八通,就見得客廳那不安份的二人擠到了窗邊東瞧西看,隨後那領頭的緩緩起身,手勢招呼窗邊二人把「器官」裝進貨箱抬起,顯然就要離開。
 
「幾位要走了?」王小和忙走出暗房詢問。
 
「小哥抱歉啊,似乎有點突發狀況呢!」
 
「怎麼回事?」
 
「小哥自己看吧,」領頭的指向窗戶。「先行一步,有機會再聯絡。」
 
反正沒損失,那順水人情也要有人可做,既然沒打聽出消息,王小和也只好作罷,任人離去。他走到了窗邊,想瞧瞧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大事讓人急著要走,卻發現除了有個穿著腳踏車褲的傢伙從路燈下一閃而過之外,巷子就如往常般靜悄悄的,屁點事也沒有。
 
「難道是錯過了?」他心想。最後禁不住那份好奇,決定下樓探個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