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8.24

 

楊斌這一忙直到七點過後，才開著TOYOTA的ALTIS轎車離去。從警局約三十分鐘的車程到家。途中他還去便利商店買包寶馬涼菸，點了一根，剩下的塞到車上置物箱。反正在家也不能抽，女兒肯定會跟他碎唸，宣導抽菸的壞處和可能帶來的病變。

 

「又不是找小三。」他吐槽一句，笑聲在菸中穿梭兩下便沒了動靜。

 

「小三……如果還能有小三該有多好……」

 

楊斌將車停在離家步行十分鐘的收費停車場，出了地下室，打開公寓大門，登三樓，推開自家大門時順口喊道：「我回來了。」

 

「時間真剛好，你該不會在家偷裝監視器之類的吧？」今年大一的女兒從廚房現身，兩手在繪有三隻小熊製作蛋糕的圍裙上胡亂擦拭。

 

「呦，香呀！」楊斌將公事包隨手拋向沙發，快步到木製長方餐桌。

 

「你又偷吸菸齁。」楊玉敏銳的在他身上嗅出端倪，語調不善。他神色尷尬，滿桌的食物香沒能掩護他多繞十五分鐘透氣的秘密。

 

「妳媽吃了嗎？」他逃避楊玉的質問，目光對桌上的菜色上下其手。上頭擺著一盤炒空心和炒青江菜，一盤白斬肉和兩顆煎蛋，一鍋冬瓜蛤蜊湯。忍不住誘惑的楊斌來不及就坐，迫不及待抓了一片白肉就吞。

 

「拜過了。」楊玉替他添飯。

 

他點點頭；端了飯菜，到客廳的沙發坐下。

 

「對了爸，這是今天和同學出去玩求來的護身符，聽說很靈驗，可以保佑你平安，升官發財。」

 

她從口袋掏出一件樣式尋常的八卦形摺紙護身符，套著背底亮紅、正面透明的長方形塑膠護套，頂端繫著紅線掛繩；除了在紅面印有「大甲鎮瀾宮」的字樣外，實是稀鬆平常，隨處可見。

 

女兒神情得意，似簽了這期六合彩頭獎。

 

「喔，謝謝。」楊斌接過，彷彿收到不怎麼出色的成績單，冷淡擱置桌上，繼續關心飯菜。

 

楊玉小嘴一嘟，收走菜盤。

 

「妳幹嘛？我還沒吃完……」

 

「一直吃一直吃……那是我送你的護身符耶！隨便亂丟……」

 

楊斌只敢在心裡哀號。「沒有啦，阿爸在吃飯，手油油的，等一下會好好收起來。」

 

「是齁。那我幫你放在你常穿的外套，這樣就不會忘記了。」女孩撇下盤子，說到做到。

 

他斜了眼神桌上的檀香盤，裡頭堆滿各大、小廟求來的平安符，都快可以擺出廟宇間的護符種類和流變史。但不曉得是靈驗還無用，生活依舊不好不壞。

 

「說到護身符，妳……還會……」楊斌拿著筷子朝她兩眼劃了劃。

 

「沒問題了喔。」楊玉安撫一笑，「那個師傅真的很厲害耶，現在已經完全看不到了。」

 

「……沒事就好。有定時去過香吧？」

 

「有……啊！你把肉都吃完啦！我還沒吃耶！」她指著空盤碎肉哀號。「怎麼吃這麼快？你是不是又變胖了？看看你的肚子──」她伸手欲戳，楊斌連忙吸氣縮腹。「來不及了啦，只是從大巨蛋變小巨蛋而已！」

 

「我是身不由己好不好？每天工作就累死了，哪有時間運動顧身材？」他用力扒兩口飯，替自己抗辯。

 

「身材好不好看是一回事，重點是健康啊。你這樣會被犯人笑，說怠忽職守，追不到人家。」楊玉刻意嘲諷。「對了，你這禮拜有沒有空？我們去爬山！」

 

楊斌筷子一顫，速度放緩。

 

「爬山啊……不行，我一堆工作，不能丟給弟兄們忙，我一個人去逍遙……」

 

「少來，你有固定休放吧？期限也快到了齁？想騙我？窩在家裡看電視或玩平板，不如跟我出去運動。」

 

「工作很累耶……難得假日，讓我好好休息不行嗎？」

 

「拜託，有美女伴遊耶！不然我就答應班上男生一起去囉？」

 

收到關鍵字，人父果然面色一沉。

 

「不行！哪個臭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膽？我銬他回警局！」

 

「嘿嘿，是吧。這是你才有的福利耶！就當陪我爬囉？」

 

俗話說：「女兒是老爸上輩子的情人。」像楊玉這種軟硬兼施的情況，試問有多少老爸能狠心拒絕？至少楊斌辦不到。

 

他的假期隨著嘆息煙消雲散。

 

「……如果沒事的話，有工作就不行。」他給自己留了後路，但天曉得他會不會用到。

 

「好，就這麼說定，不許賴皮。」

 

楊玉拉起他的手打勾勾，嘰嘰喳喳計畫下禮拜的行程。

 

盯著女兒和亡妻神似的俏麗側臉，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小玉……」

 

「嗯？你放心我不會要你爬太難的山。」

 

「不是……」楊玉因為他的欲言又止打住思考，面向他。「如果妳想交男朋友，先讓爸爸看過。好歹阿爸也見過不少心術不正的人，多少能看出好壞……妳那是什麼笑容？」

 

楊玉靦腆不答，雙頰熱辣辣暈紅。

 

楊斌冰冷冷顫抖。腮紅吸收他所有希望，只留下糟糕的猜想。那笑容太熟悉了，他太太年輕時見到他就是這模樣，羞澀裹著嫵媚。母女的眼睛多像啊，但現在只讓他覺得大事不妙。

 

「……妳該不會交了吧？」

 

楊玉笑而不語。

 

「你們進展到哪了？牽手？親嘴？」老爸質問。

 

「哎呦，問那麼多幹嘛！我去折衣服了。」被逼急的少女嘴巴一嘟，留下哼聲回到房間。他獨坐沙發，對接下來該採取什麼行動毫無頭緒，一顆心像他第一次下廚五味雜陳。他終於能體會為何岳父第一次見到他時殺氣四溢；沒將他釘在牆上已經很給他太太面子了。

 

「就不要讓我知道是哪個臭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