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時報】 那年夏日天光大作 ( 十 )


文/莫小城
2011.03.16 


    以芃每次來上課,都是至傑開的門。這沒有很困難,因為她總是在上課前的一兩分鐘,才氣喘吁吁啪答啪答跑上來。除了額前的髮絲,至傑也注意到她潮紅的臉頰,右頸上的一顆小痣,還有那紅潤的微翹嘴唇,彷彿輕輕一碰就會滴出水。

     就算以五年級的女生來說,以芃的打扮仍舊是偏男性化的。簡單的T恤短褲,白色耐吉運動鞋,永遠是俐落的馬尾。她的頭髮從沒有服貼過,奔跑時包包左右甩來甩去,有時東西還會掉出來,黑色的琴盒角落都是撞擊的痕跡。她似乎永遠處在一種忙亂匆促的狀態裡,這一點讓至傑感到特別有趣。

     有一次她來了才發現,琴盒裡沒有琴。她昨天練完忘記收起來了,就這麼背著空琴盒跑來上課。他很喜歡拿這件事來嘲笑她,以芃總是作勢打他,他則會在最後一刻閃開,讓女孩揮了個空。這往往使她更生氣,最後他會笑著讓她打兩下,她這時反而又賭氣不打了。

     她也像其他女生擁有喜愛的小東西,她特別喜歡史努比。至傑會知道是因為有一次她把包包放在客廳,他趁她上課時偷看,裡面有史努比的筆記本和鉛筆盒。那其實不算是個包包,它沒有拉鍊,比較像是印有圖案的大型購物袋。至傑坐在包包旁邊,手裡拿著一本書,以防有人突然出來,他可以假裝在看書。

     把手伸進包包裡的時候,他有一種墮落的罪惡感。那感覺甚至超過偷看樓梯上女生的內褲,或是女同學衣領裡的胸部。不過是一個包包,他卻覺得自己犯了全世界最嚴重最變態的罪。

     電話鈴響的時候,他確定自己的心跳徹底停止了兩秒。一個白痴打錯電話。駱蓉蓉打開門問是誰,至傑吐出他完全無法辨識的聲音。他始終覺得那回答充滿了心虛的聲響,洩漏了他的罪行。那一天喝紅豆湯的時候他都悶悶不樂,以芃還因此講了兩個笑話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