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屆BenQ 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參獎】尼細亞之哭（六）

2017.8.16

「所以說，這些鋼鐵的蛇是查雅小鎮的命脈啊。」

「應該是吧。」女孩珈傻傻答道。

一場夕陽，兩個孩子坐在小鎮邊陲的護欄上，看近處交流道的車水來來往往，如山澗一條豐沛的水不曾乾涸。倘若從高高的琅也俯視地撒查雅，迴旋交纏的交流道，真的就像一條鐵灰的巨蟒從三個方位包圍了整個腹地，地撒僅剩的一面則是黝深深的叢林，叢林的邊界有條細小、勉強才通車的石子路，即是整個地撒對外唯一的聯絡出口。因著高速公路的安全設計，每個車道距離小鎮都有高低段差，堅固而多層的護欄，也因此使得地撒查雅雖然地理上位於交通要衝，特殊的路網卻令它鬧中取靜，無爭得幾乎與世隔絕。

女孩珈和爾罕是鎮上僅有的兩個孩子。珈的父親正是駐此地的高速公路維護工，一份簡薄的薪水養著珈與母親；爾罕的父親是送貨員，與母親經營著唯一的一間超市。小小的聚落裡僅有的三條幹道，平房並列著，棲息的居民寥寥可數，一代一代在這座三面環著高速公路的地撒安適地度過生命。

「那你知道這些車都要去哪裡嗎？」爾罕問道。

女孩珈輕輕搖頭。她分神欣賞著馬祂哈豊沉沒，折射在空氣裡微妙的光影變化。遠遠的車道上揚起塵土，也輕輕地染在晚霞上。

「你看這條路，」爾罕伸出黑瘦的手臂，「馬祂哈豊墜落的是西方，在這旁邊，往西北方的路直直下去，就是人群擁擠的加卡他市。」

「真的？」

「我爸親口教我的，不會錯，」爾罕肯定道，「他每個星期都要開車到加卡他市補上貨物，他開著他的迷你貨車，就像是那一台，你看！」

女孩珈試著沿著他的指向看過去，眼前的交流道上，貨車已呼嘯而過。

「哎，等等看到再指給你看吧。」爾罕輕嘆。

「那你知道，路的另一端通往哪裡嗎？」女孩珈環顧了四周問道。一隻大鳥的黑影飛過赤紅的琅也，留下哧喀的獸鳴。

「通往尼細亞更多更多的地方啊，阿訇不是跟我們說過，在那之外，還有好多好多的地撒，成群起伏的谷辳，越過澇，還會有數不盡普硓普硓——」

「等等，爾罕你看。」

忽然地，女孩珈截斷了爾罕侃侃的話語，爾罕追隨著珈的眼光，反常地看到近處稀疏的灌木叢接壤柏油路的水泥墩上，卡著一團黑沉沉的東西，掙扎著。那是一頭幼年的象龜。幼龜的身型大約就有獵犬那麼大，顛簸不平的路面讓牠厚重的身軀顯得更笨拙，也不知為何爬到了這裡來。爾罕身手矯健地跑上前。

「天啊，跑那麼遠吶……」他檢查著幼龜粗糙的殼，「沒有傷，應該是走失了吧。」

「那怎麼辦呢？天要黑了。」女孩珈問著。那些關於尼細亞（大自然）的事，從小都是爾罕特別上手。

「我看我們先把牠推上來吧。」爾罕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