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屆BenQ 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參獎】尼細亞之哭(七)


 / 陳詠崴

2017.8.17
 

橫亙地撒查雅的大道背著鋼鐵的蛇,盡頭是一座森林。幼龜一步一步地爬著,彷彿隨著落葉的氣味找到了方向,爾罕在前面指引著,女孩珈墊後看護,他們聽幼龜的鼻息有規律的噴噴聲。夜幕初上,兩側的平房在門前點起的廉價黃燈泡,兩兩相對著,像一條無聲透明的光河。聽到兩個孩子的聲音,夜晚有如也甦醒,鄰舍們一個個出來串個話,像在超市收銀的由太太,提著破掃帚在門前清掃。

「爾罕珈珈,就要宵拜了哪。」

「由太太好。」爾罕精神地打招呼道,餘光仍看顧著幼龜。

「咦?小象龜呢。」由太太好奇道。

「剛剛在堤防邊發現的,像是迷路了。」後頭的女孩珈補充道。

「是嗎?那快帶牠回去吧,」由太太湊近,看了看幼龜,「象龜的廬瑪是森林,爾罕珈珈的廬瑪是地撒查雅。」

兩個孩子笑了,道別由太太繼續向森林走。因為尼細亞語言的發音規則,口語上人們習慣把所有名詞都唸成四個音節,像是重複原本只有雙音節的單字,或把名詞並列在一起。而女孩珈與爾罕是逐漸萎縮的小鎮僅有的兩名孩子,村人看著他們的成長,一天天過去,幾乎成為了孩子的代名詞。

擅長花葉編織的涅妮也從窗子探出頭來。「爾罕珈珈,宵安啊。」兩個孩子解釋了幼龜的來歷,「是呀。象龜的廬瑪是森林,爾罕珈珈的廬瑪是地撒查雅。」她同樣說。專職修理電器的阿戈哥坐在門口油膩膩的凳子上,面對一台破電視,也說,「象龜的廬瑪是森林,爾罕珈珈的廬瑪是地撒查雅。」慈祥的楠嬤嬤坐在籐椅上也說。爾罕的母親隔著熒亮超市的窗玻璃,從崇拜堂徐徐走出的阿訇,女孩珈美麗的母親,有如列隊一般都站在一起了,重複地說著。

「象龜的廬瑪是森林,爾罕珈珈的廬瑪是地撒查雅。」

「象龜的廬瑪是森林,爾罕珈珈的廬瑪是地撒查雅。」

「象龜的廬瑪是森林,爾罕珈珈的廬瑪是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