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時報】 那年夏日天光大作 ( 十三 )


文/莫小城
2011.03.21
 

   比賽的結果毫無意外是一片淒慘,至傑時常連一面獎狀都沒有拿回家。母親的臉上甚至連失望也沒有了,面無表情,好似結果對她沒有任何意義,那樣的臉龐比什麼都要讓至傑生氣。回程的時候母子往往沒有說上一句話。

     他越來越難以忍受母親,便越來越喜歡以芃和弦樂團。他偶爾會利用中間下課跑去練團室,隨便拉一點什麼。那些簡單的曲子,沒有他無法應付的技巧,沒有隨時會中斷他演奏的指揮棒,他的琴聲是快樂的。

     有一次午休時間,他趁風紀股長不注意偷溜出來。他晃到練團室,原本應該空無一人的教室,卻有琴聲傳出。

     他站在門口聽呆了。

     像是有個人在裡頭唱歌,嗓子粗啞溫柔,一字一句都是訴不盡的繾綣濃情,嗚嗚飄在風裡。琴音割開空氣,琴弓拉在他肉做的心上,一擺一擺,至傑有股想哭的衝動。

     他走到窗邊,教室裡是他的女孩。他一輩子都無法忘記以芃那一刻的姿態。她閉著眼,被自己的琴聲環抱,微皺著眉,表情平靜溫和,像大地的母親。她的手,在微暗的教室裡好似白色的精靈,優雅地跳躍、旋轉。每當她揉弦時,整個世界的悲傷彷彿都被她輕輕揉散開來,痛苦也得到安慰。

     以芃拉完時,他的臉頰上滑下一滴眼淚,他很驚訝,用手趕緊抹去。

     「嘿。」他出聲。

     她嚇了一跳,「你怎麼在這裡?」

     「我還要問妳咧,妳怎麼不用午休?」

     「唔,我想應該跟你一樣吧。」她笑起來,充滿淘氣,不過才幾秒鐘,已經和剛才拉琴的女孩判若兩人。

     「妳剛剛拉的是什麼曲子啊?好好聽喔。」

     「真的嗎?這是柴可夫斯基的憂鬱小夜曲,我最喜歡的曲子,我好愛好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