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屆BenQ 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參獎】尼細亞之哭（九）文 / 陳詠崴 2017.8.21 熾烈的馬祂哈豊的光射進查雅的森林，使空氣裡的塵埃像清晰的浮游生物，兜圈高唱著生之歌。爾罕的手腳逐漸強壯，動作也越來越迅速機敏，偶爾不需要到崇拜堂上課的日子，他與女孩珈就整天泡在綠茵茵的森林裡，爾罕攀著樹，上上下下蒐集各種樹果與草果，女孩珈則喜歡在地面漫步著，撿拾特殊顏色的落葉。 「珈，接著。」爾罕單手支撐在蓊鬱的樹幹上，喚道。 「這次是什麼果子？」女孩珈問道。她從路邊撿來一片大的芋葉，雙手捧著，攤在爾罕的下方。 「驚喜喔，接好。」爾罕一臉神秘的。 「嗯。」 輕輕砰的一聲，女孩珈看著自己手裡的葉子，「啊——」尖叫了一聲。而那隻無辜的大兜蟲迅雷不及掩耳地默默爬回草叢中，徒留爾罕惡趣的笑聲。 「你每次都這樣！」女孩珈生氣地喊道。爾罕還在樹上咯咯笑個不停。 「我不玩了，我要回家了。」 珈沒什麼好氣地起身，拍拍長裙的土漬，就要離去。「欸欸欸，別這樣嘛，」爾罕如貓般輕盈地跳到地上，「開個玩笑嘛。」 「無聊當有趣。」女孩珈冷冰冰地回道。 「以後不會了啊，不會了，」爾罕咧著笑道，「來，我給你看一個我練會的新把戲喔。」 珈悶哼一聲，心裡忖著是爾罕不過說說而已，卻仍是默默跟隨他雀躍的腳步。森林神秘地隨著前進往深處展開，各色模樣不同的物種棲息著，每一秒體現哈豊創造這尼細亞的鬼斧神工，而其中最顯眼的生物，莫過於王花和象龜。 王花沒有根莖葉，像擺飾一樣零星地佈滿落葉的地面。每一朵王花有五片花瓣，染著紅白相間的虎斑紋，每一朵都幾乎跟女孩珈差不多大。王花肥大的雌蕊像一個碗，盛放的時候，整座森林都因而散發著熱帶植物油脂的香氣。爾罕再沿著花開放的區域走進更隱密的地方，眼前一個林間空地，遠看像一顆顆巨石山巒一般地起伏著，正是一整群成年的象龜。 「看到那隻了嗎？我都叫牠『普硓』，」爾罕仔細搜索一下，指著一隻背殼灰白的成龜給女孩珈看。 「普硓不是島嶼的意思嗎？」珈問。 「沒錯啊，你在這裡，看好喔。」爾罕嘴角勾出淘氣的弧線。 他小小的身軀矯健地在龜群中穿梭，忽隱而忽現，象龜是特別溫馴的動物，在原地一動不動，泥灰色的頭部東張西望地探著，只像看見了障礙物一般微微避讓了爾罕。沒一會他已經跳上了「普硓」崎嶇的殼上，「普硓」被壓得身軀一沉，只是眼睛困惑地頓了一下，不以為意的樣子。 「牠不會生氣喔？」女孩珈看眼前景象，驚奇地問道。 「不會，全部象龜裡面，就普硓跟我最要好。」爾罕得意洋洋地回答。 「小心不要摔下來啊。」珈說。 「不會啦。」 森林裡的風比地撒其他地方都涼，遠離了高速公路地帶，這些樹蔭茂密地隨風搖曳，來來回回像吐納的肺。棲息的象龜群動作非常細微，近乎沉默，所有龜的頭部以神秘的默契朝著同方向，從空氣中微小的噴噴聲，卻彷彿能感覺到牠們正熱切地溝通著什麼。「所以就這樣子喔？」幾分鐘過去，女孩珈摘了幾朵草花，訕訕問著盤坐在「普硓」身上有如冥想的爾罕。 「噓⋯⋯」爾罕把食指貼著嘴唇。 就在一個瞬間，象龜群們有如聽見了隱形的號角，忽然全都精神地挺起身子，以雜亂的行列逐漸行進起來。由起初徐緩的爬行逐漸加速，不一會就快到女孩珈必須在地上小跑步，才能跟隨的速率。珈從不知道如谷辳一般的象龜能那麼敏捷。 「哇⋯⋯」她不禁嘆道。 「這是牠們三天一次的覓食時間喔！」爾罕在上頭興奮地對她喊道，「我仔細觀察了好久才發現的。」 森林的細節在移動中顯得有些模糊，爾罕的姿態像威風凜凜的騎士，穩穩地在龜殼上凝視著前方；女孩珈的視線也因為些許的奔跑而模糊，她在象龜的隊伍裡，前後左右如巨石一般的谷辳間跑著，甚至感覺到，妲那被規律而厚重腳步踩踏而撼動。 「牠們會跑去哪裡？」珈喘吁吁地問著，腳步不停。 「森林另一邊的水草地啊。」爾罕答。 「這麼一直跑一直跑下去，說不定會到加卡他市喔。」女孩珈說。 「傻啊，」爾罕笑了，「就算開車到加卡他也要一小時呢。」 「不管，」珈任性了起來，「我跑得像汽車一樣快。」 「那我就是大貨車，呼呼嗚——」爾罕呼道。 「那我就是大汽船！」珈喊。 「那我就是一台大飛機，呼呼嗚——」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