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屆BenQ 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佳作】三生（一）

2017.8.23

一

    嘉慶三年，我八歲。村中遭時疫，生父母於年內相繼病逝。我被鄉人輾轉送到外伯父家，隨彼家過著顛沛流離的生活。外伯父從事木器行當，以販賣古舊木器為生。平常朝出晚歸，穿街走巷收購木器，日子過得甚為艱辛。

又三年。外伯父出行路遇歹徒被刺不治身亡，伯母改嫁鄰村貴家。改嫁前將我送往玉英寺投奔寺主悟悲。住持悟悲法師乃生母親胞兄，亦是我在這世上唯一的親人。到玉英寺不久，師父悟悲為我剃度，我遂出家為僧，法號淳宇。時年十一歲。

這是我十一歲前的紅塵瑣事。

十一年前事迢迢，只有囚刻心頭的母親容顏絲毫不曾褪改。砍柴生火做飯誦經，庭訓時候望著與母親面容太過相似的師父的臉，我會悄然背過身去，並非感懷涕淚，只怕自己不由自主會想流露出過分孩子氣的舉動。

紅塵中的母親已經不在了，菩薩法座下的我還是個孩子。

嘉慶九年，我十四歲。冬去春來，殿梁的燕子婉轉而來，撫翅而去。轉眼來寺三載，我仍然從事寺裡一些粗笨雜活，並未同其他師兄一般修習禪道和菩提道。這一日，師父帶著幾位師兄去了外村的農戶家行法事，我獨自在院內的菩提樹下編竹篾，忽聽得門口有輕輕的敲門聲。

大約是哪位與師父不甚相熟的香客吧。我褪下工作的罩衫，洗淨手，擦拭乾淨方去應門。

門口站著一位翩翩然的貴公子。公子綰發結衣，雖著顏色淡雅的青色長衫，卻有著秀儒的氣度。

「在下平澈，求見悟悲師父。」淡淡地笑來，深睿的眼神讓我覺著有些奇異。

「師父出去了。您有什麼事嗎？」

澈公子依然微笑著，即便是我這麼一個十來歲的孩子，也能感受到他舉止裡優美無邪的氣息。

「那麼，請讓我進去參拜一下菩薩吧。」

對寺廟來說，每位眾生平等無礙的。寺門隨時為眾生打開著。我點點頭，「請進。」

澈公子作一揖，「有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