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屆BenQ 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佳作】79號公車 (五)


文 / 郭月洲

2017.09.12

蘇小姐

這種暈眩感持續了五天。在她起床倒牛奶的時候,在她坐下來準備翻開一本書的時候總之就是在她決意要做一件什麼事的時候暈眩感便漸漸變強像是一種警告。細碎的聲音在她體內在她耳膜撲扇翅膀,提醒她是不是忘了什麼是不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還沒做。到了第三天,她終於受不了了決定去找那個喝醉後吻她的混蛋而那該死的暈眩感隨之消失了。

「我,為什麼要找他?因為我們喝完就一直在說話,一直聊一直聊,他說自己講了一年的話。因為後來我們便沒有在說話了,我們抱在一起,在燈火輝煌的角落裡在眾人不經意的目光下。他的舌頭小而柔軟,和我的糾纏在一起。我想知道我的舌頭在他的感受裡是什麼樣子的。為什麼他不去吻別人跟別人說話偏偏找我這麼個多情種子?對主要因為我是個,多情種子。主要我明白,所有的醉酒都是借酒發瘋。」

    當然,她問遍了那天聚會裡她認識的所有人和那間酒吧的酒保卻沒有人認得這個男人。

「個子不高但也不矮,穿牛仔褲黑T恤,頭髮微長往後梳看起來有點痞」。這樣的男人太多了。這樣的男人在這個城市裡隨處可見就像路邊的垃圾桶和垃圾桶裡的垃圾。

「每天那扇門打開,走進來的都可能是一個具有你描述的特徵的那種人。每天都有無數個這種人在店裡進去出來他們都穿黑T恤牛仔褲他們看起來都有點痞,」酒杯老闆最後滿意地總結道。他的頭髮也長長的用一個髮箍攏到後面,他看起來也有點痞。

「如果你不介意你可以把我當成你要找的那個人」,酒吧老闆補充道,懶散的語氣裡含有一種漫不經心的挑逗意味。這是一種長期在爵士樂和酒精裡浸泡出來的挑逗性,屬於酒吧老闆的挑逗性。

像三天前一樣蘇小姐輕蔑地打開門走了出去。接著她想起了那天接下來發生的事。

沒錯那天他尾隨著她也走出了門。他們一起在站台等公車,沒有講話,因為他們花了兩個小時從講話狀態升級為不講話狀態,不想把這狀態打破。

他的車先來了。他坐上車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陣風吹進她乾澀的眼睛裡然後在一片淚水和醉意中她看見巨大的數字79閃著廉價霓虹燈光漸漸遠去在黑暗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