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參獎】 老子不差錢 ( 二十七 )


文/邵培勛
2011.05.12

十五、                有啥別有病

 

賈正出了警局,才發現自己的錢包不知什麼時候不見了。這一晚的經歷讓他很是狼狽,索性就一路走回家去。回想這晚上的一幕幕,心情複雜。等他到家,已是午夜時分。

他出門沒帶手機,又不主動打個電話回家。按照他的習性,平時不喜歡應酬,很少這麼晚回家,會不會是出了什麼意外。校長夫人聯繫不上,在家中早已急的像那熱鍋上的螞蟻。

賈正一臉疲憊地推門,家人才都安下心來。夫人坐在客廳的沙發裡看書,看他進門,便責怪地問怎麼這麼晚才回來。賈正便支支吾吾說是乘車出去散步,哪知道要回來時才發現錢包被人扒了,索性就散步回來了,也算是鍛煉鍛煉身體。賈正雖然隱藏了重點,說的卻也是一番實話。夫人沒有起疑,也不再多問,看他一臉疲憊,便讓他趕快洗澡,早點休息。

賈正洗過澡,躺到床上。身旁的妻子已經睡熟,他卻遲遲不能入睡。晚上那一幕幕場景在他腦海中重現,他感到狼狽不堪。他不知道那件事情會不會傳出去,如果傳出去了周圍的人又會怎麼看他,他的妻子會有什麼反應。這幾年網路上不是時常會鬧出些視頻門之類的事情嘛,他很擔心,擔心那段員警拍攝的視頻流出去,那樣不但要丟了飯碗,保不準還得身敗名裂。想自己是這麼注意形象的人,為人師表,如果真是那樣,還怎麼活啊。這可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啊!

賈正翻來覆去,好容易進入了夢鄉,卻做了一晚上的夢,夢裡總有一道白色的光在追著他照,無論他怎麼逃都逃不掉。早上醒來,腦袋昏昏沉沉。

幾天下來,賈正看到周圍的同事,總感到不自然,總覺得周圍所有人都在拿異樣的眼光看著自己,也總感覺大家背地裡在說著什麼,好像都知道了自己的糗醜事。其實,這都是他自己在疑神疑鬼,別人哪裡知道他的事情啊。無非是他心虛罷了!

賈正疑神疑鬼了幾天,發現自己的形象沒有出現什麼問題,倒是疑出心病來了。賈正兩口子是二十多年的老夫老妻,體力自不如前,卻基本上也能維持一個月一到兩次的房事。這晚,兩口子行房,賈正竟然縮陽了!對於男人而言,最痛苦地莫過於這縮陽了!縮陽,便意味著夫妻生活的不圓滿,便意味著男人尊嚴的喪失。妻子倒是很體貼,說我們到這年紀了,這是正常的生理反應,你應該放寬心。可是賈正哪裡能放寬心!

賈正很愁。

 

這天上午,賈正扭扭捏捏來到市醫院掛了個泌尿生殖專家門診。

專家接過病歷本,在坐診記錄上抄錄病人資訊,邊抄邊問:「怎麼了?」

「呃」,賈正有些不好意思,「那個——

「大男人,有什麼不好意思的。那個怎麼了?」

「好像是陽痿了……

專家一副覺得理所當然的樣子,平淡地問:「什麼程度?」

賈正不知道該怎麼描述,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

「根本沒有反應?還是勃而不堅?」專家也不避諱,熟練地說出專業術語,給賈正提示,像是在做幸運問答。

「哦,算是勃而不堅吧。」賈正突破了心理障礙。

「那勃起後的硬度能進行夫妻生活嗎?」

「不能。」

「什麼時候開始的?」

「以前都好好的,就這次。」醫生循循誘導的問話方式像是老師在教育學生,賈正適應了他的節奏,開始順利地回答問題。

「哦。」醫生若有所悟,看來這不是生理退化的結果,「你最近有沒有受到什麼刺激?」

醫生這一問算是問到了點子上,賈正一下子就明白了問題的癥結。「最近工作壓力很大!」賈正畢竟是教育工作者,避重就輕,運用了類推的手法,說了些工作和應酬中遇到過的問題。

專家略一思索,說你這是焦慮型陽痿,是工作生活壓力過大造成的,放寬心,問題不大。現在都市中許多青年因為工作忙碌生活壓力大而焦慮,就有很多人出現這樣的症狀。不用擔心,多多休息調節一下就能恢復正常。我給你開一點調理的藥,回去吃吃看再說。

賈正是個聰明人,這一點從他光禿禿的頭頂能看出來。他知道自己的焦慮來自於那道白色光束的驚嚇還有對那段視頻外泄的擔憂。確切講,根源在於,他對自己長期塑造的良好形象的擔憂。

賈正走出專家門診室,低頭若有所思。一不小心迎面撞上一個人,病歷本掉在地上。那人趕緊彎腰撿起病歷本給他,一看上面的名字再一看眼前的人,便喊了出來:賈正!

賈正一驚,抬頭看面前這人怎麼好生面熟:「錢滿盈?」

「是啊!啊,不!我現在叫錢灃!」錢灃客氣地說,「改名字了!」

錢灃手裡提著個水果籃子,原是要來醫院看望那張秘書的母親。沒想到卻在這裡遇到了自己的老同學。他一看賈正身後的門診牌,便明白了一二。他們二人小學初中都是同學,那時候錢灃還叫錢滿盈。後來賈正到省裡去讀了高中,錢滿盈便出去打工了。他幹過泥瓦匠,當過小商販,後來又去開了家採石場,沒想到如今成了房地產老總。要知道這年頭搞房地產的都是大老闆。而賈正高中畢業後考上了師範大學,畢業後當了一名人民教師,現在成了重點高中的校長。三十年世事變遷,誰能料到大家會有如此大的差異。

兩人一陣寒暄,便彼此告別。賈正匆匆離開醫院,他不希望更多人看到自己去看那難言之隱。錢灃則慢悠悠地去坐電梯,心中感慨,男人到這時候都虛啊。

電梯停在八樓的腫瘤病區。錢灃進入病房,還沒來得及說話,便愣在那裡。原來那張秘書的母親因為病情加重,搶救不及,剛剛停止了呼吸。心電圖儀上的脈衝波紋已經變成了一條直線。張秘書跪在床前,默不作聲地淌淚。他的母親去世了。

張秘書失了魂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