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時報】映像，從文字中顯影--第二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評審紀錄主持人：楊澤（中國時報人間副刊主任） 李喻婷紀錄／謝佳芳整理 ■ 決審委員：小野（作家、編劇）林正盛（導演、編劇、作家） 吳念真(導演、編劇、劇場演員) 馬家輝（作家；現居香港） 陳玉慧（劇場編導、作家） ■時間：2012年3月6日下午 ■地點：中國時報會議室 ■入圍決審十部作品： 《冒險男孩卡卡》、《年關戲》、《血漢橋》、《環遊動物園》、《許願池》、《槿與水仙》、《討債株式會社》、《大水》、《影們》、《親我 讓我面目全非》。 ■ 開場白 楊澤作開場白，表示現今很多小說家主要在經營個人意境，有詩化的傾向，可是就會失去很多寫實。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其實是鼓勵大家寫人物寫情節，他跟這個世俗化的年代是比較呼應的，既然是叫電影小說，參賽者就會朝比較容易改編成電影的題材撰寫，它的故事、情節、人物也是較飽和的。此次類型似乎延續上屆得獎作品，較多喜劇和奇幻的。我們還是讓大家先講一下自己的評審感想，跟標準，再來投票。 ■ 嚴謹的作品結構 小野認為這次的入選作品，感覺結構上比較鬆，人物上也不太鮮明，有些比較傳統比較老式的寫法，才看得見比較鮮明的人物，並覺得此次的得獎作品並不太好選。 ■ 清楚的梗概 陳玉慧則說明撰寫作品梗概的想法是上次的建議，但此次閱讀到的作品梗概，就發現許多作者有寫跟沒寫差不多，甚至從梗概就知道作者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寫什麼。 ■ 幫作品取一個好名字 同樣認為難以選擇的林正盛則建議幫作品用心取一個名字是很重要的，許多作者好像都沒有很用心的幫作品取一個吸引人的名字。 ■ 結構與人物設計的完整 吳念真則說，最近也在跟劇本打仗的他，在閱讀作品時，都在幫作者寫劇本、想畫面。有一些作品的道理太多了，一個小小的東西弄成一大鍋湯，其實很多東西在小說中是可以拉掉的，而不是很少的東西我要放大。一個好的結構、人物完整，就可以改編。另外，一眼就看出來大陸人的作品人物是很鮮活的，很多情緒是有一點假，但是跳開一點來看，可能符合電影公司想看的東西。 ■ 符合遊戲規則 馬家輝延續了去年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的思路，認為既然打著名號叫電影小說，也清楚寫了內容要件有利於且易於電影改編拍攝為評審重要準則，這便是他評審時的第一個判準，而小說文字動人的力量，則是馬家輝另外一把評量的尺。馬家輝說，參賽很重要是你要的是什麼，我就給你什麼，如果是電影劇本徵文或者是小說徵文寫法可能完全不一樣，所以我的思路主要是按照遊戲規則來進行，我的感覺跟前面幾位是一樣的，這次不太容易挑。 ■ 第一回投票 《親我讓我面目全非》五票；《年關戲》、《血漢橋》、《討債株式會社》各四票；《大水》三票；《許願池》、《影們》各兩票；《槿與水仙》一票。 ■ 一票的討論 《槿與水仙》 林正盛喜歡小說中，那年下篇他們幾個人的互動，那又有雙性。 陳玉慧則說，喜歡作者用衝浪的故事，因為非常喜歡衝浪電影。但小說中的那個衝浪讓他失去生命那裡卻覺得勉強，性別的部份也處理的不好。 吳念真覺得這十幾年來這個東西實在是太多了，但小說中人物的處理寫得不錯。因為槿是很漂亮的女生，很霸道，全部的人要跟著她，我滿喜歡這個人，她會叫同儕來排擠另一個人。 陳玉慧也誇獎作者文筆不錯，但覺得小說中有些情感不是很成熟。為什麼水仙就不理她，這種曖昧，怪怪的，好像我不理你、你不理我這樣的東西構不成一種大的結構。 楊澤則覺得這是偏很有趣，文本很年輕、很浪漫、很細膩的小說，也是今年新的類型，是去年沒有的，很有當代感。 馬家輝認為這篇作品假如改成電影，比較適合改成電視電影，找一個好的頻道，拍個六十分鐘，拍出裡面的感覺。假如一百分鐘，就要加很多東西。 ■ 兩票的討論 《許願池》 陳玉慧覺得這有點不適合拍電影，網路操作一般人看不懂，也很難就在網路上操作，拍攝會有點困難度，五名裡面應該是最後一個吧。可是有一些想法，跟台灣的社會有搭上，我覺得大陸社會也有，他在講慾望，現在網路那麼沉迷跟慾望有關係，我覺得許願池圍繞著慾望是合理的，只是結構有點弱，不是真的適合拍成電影。另外，男主角我覺得他可能也不是什麼壞人，他因為黑色的慾望但基本是從事牟利的事情，裡面有些事情但講不清楚，這個人為什麼突然去做一些黑暗的事情，本來好好做經紀公司，突然去做黑暗的事情，有點太突然。 吳念真則認為小說的idea很棒，透過網路做的犯罪或行銷，其實台灣做了很多年，如何把一個偶像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用網路弄出來，網路也可以用人的善惡去做，女主角做了奇奇怪怪好事都是虛假的，大家覺得很同情她，很健康明朗善良的女生，可是壞人如果是找個人看誰王八蛋校長車子砸了不是賺更多，但她去經營這個部份。其實看到現在網路上的某些可能性，網路會把人帶著超離一個理性判斷，我們也會常常這樣，我覺得這是可行的，好萊塢做過很多次。 但林正盛則覺得小說的過程說服力不夠，太理所當然的成功到一個地步。要怎麼讓人進入那個狀態，例如像駭客任務，他要去經營那個狀態，他沒有寫給讀者那個感覺。但是就idea來說是很特別的，很扣緊這個時代。 馬家輝的結論跟陳玉慧是一樣。可是推論卻不同，陳玉慧剛說覺得這部小說不適合拍電影，但馬家輝的想法就剛好相反，易於電影改編拍攝的那把尺拿滿高分的，作者抓住一個有趣的點子，真的拍電影的話可以加很多東西，假如回到故事背後，作者試圖談網路背後的慾望，慾望也是可以經營的，甚至慾望可以是假的，可以玩出很多東西。回到整個故事怎麼方便來拍電影那把尺，我給他滿高分，可是假如只選一個，我不會選他，但五票我就給他。 《影們》 陳玉慧說，最近看香水導演拍的Three，裡面有穿插一些舞蹈片段，那種人跟人的關係用肢體接觸傳達我覺得非常美，因為這個是舞蹈系，他們在編舞，我覺得這有很多可能性，當然我承認語言很粗鄙，是有可能的，現在學生也流行這樣，之外，我會覺得故事結構沒辦法真正推到一個高潮，因為我們都知道一個劇本最好都是因為他有前奏有高潮。 林正盛說，投《影們》是對於他兩個人在一個功課過程中，他寫得不夠深入。但我覺得人會因為這樣去改變一個關係，最後兩個人去發展關係，我是《影們》跟《槿與水仙》跟《大水》，我要選一個放棄掉，我覺得《影們》比《槿與水仙》再前面一點，如果我放棄《槿與水仙》，那我的票就會給《大水》，《影們》我覺得還喜歡一點，雖然處理不夠深刻，但一個就是不斷跟著你，中間一個誤會沒有去跟他，但他靠著自己想像，最後去互動那個感覺是我喜歡的。 馬家輝則覺得《影們》主要用對話，誰說什麼我說什麼，對話是一種小說的方法，因為自己是非常乖的學生，都是看準則，不斷問自己的過程中，馬家輝覺得《影們》連單元劇都不容易拍，因為他主要用對話帶出故事和感情，所以在電影小說這部份的分數就沒給很高。 吳念真同意其他評審的說法，《影們》裡面的老師給他們做一個題目，讓他們了解彼此，這個互動很好，但這只是中間一點點，他把主要的東西變成背景，反而是在講兩個人中間又像情愛又不像的東西，拖拖拉拉的東西太多了。整個過程中，也許美感的部份是在跳舞的過程，但那些日常生活的東西都太瑣碎，可以丟掉很多東西。吳念真說整個故事裡面，他最喜歡的角色就是那個老師，那老師好像先覺，什麼都懂。 ■ 三票的討論 《大水》 陳玉慧選《大水》第一名，主要是因為故事的結構很完整。作者會寫到一半重來，那個地方我覺得是很妙的，他就是試著要當小說家，試著要寫劇本，所以他在那年夏天颱風來之前，這讓我一直想到李安的冰風暴，因為他把很多青少年的東西放進來，有那種青春的況味，人物很生動，蟑螂會起舞，他想像他跟菲傭上床，他跟父母那種關係，我覺得加在一起滿好的。我覺得他每個分段都還不錯，有按照那個大水，颱風快來的結構。文筆還不錯，吳導說有點像駱以軍，我覺得他文筆很白，而且真的有在說一個故事，整體是不錯的小品。 吳念真則認為《大水》的作者算是非常熟練的寫作者，比較好的是他提供給想要拍片的人太多東西了。裡面每個人物，他的阿嬤、菲傭，借錢墮胎，他媽媽的關係，他把回憶過去現在現實跟他的想像都在一起，提供寫劇本的人非常豐富的場景、事件、人物，還有可能的結構，就電影小說來講是非常棒的東西，有奇怪的滄涼和寂寞，他有他的味道。 小野喜歡《大水》裡面有很多情節，講水淹進來的過程，為什麼寫一寫又轉到一個小說家，他好像又想告訴你是真實的，等他要寫小說的時候又少年怎樣，最厲害是每次寫到少年又重新往下講，很嚴密的一種寫法，技巧其實滿高的，作者寫的每個人的每個動作都不只一個人的動作，都是更深的情感。 林正盛則覺得閱讀《大水》的時候有樂趣、很愉快，但想到如何呈現改編的問題，一直困在主角如何去告訴別人他是現在還是過去，這個樂趣如果沒有被看到，就會減弱作者原本的東西。 馬家輝則說，我剛聽完幾位，有點想跑票。《大水》的小說閱讀趣味滿好，我剛聽吳導講的，其實裡面好多人物，阿嬤、菲傭，其實好多好玩的可以想像可以再處理，我有點感覺對不起這個作者。 小野又說，《大水》的結構與結構之間滿利害的，每次寫到少年，他就是在寫小說，而且答案最後才知道，最後讓菲傭懷孕的是媽媽的男朋友，其他的，你都會知道結果，這個真的很荒涼，到最後媽媽也絕望，給你一個想像不到的結局。而且每個人都有功能啦！ ■ 四票的討論 《年關戲》 小野說，《年關戲》就是擺在戲班子的每個角色都非常鮮活，人生演到最後真真假假不分，是結構很完整的電影作品。 林正盛則說，因為去年導過一個豫劇，有那樣的感覺，從真實人生跟戲台上面兩個東西不斷的繞，去年導豫劇跟他們互動，體會到他們傳統戲劇就是人生的不圓滿，戲裡面求，我覺得他很有渲染力．我喜歡他裡面真實、舞台，最後繞在一起。 吳念真覺得《年關戲》是結構很四平八穩的東西，加上一點林書豪效用，印刷廠的女兒突然變成唱的非常好的，作為一個編劇他已經幫你準備好所有的東西，細節就你去加了，因為太太一樣唱戲很好，有一些投射，中間加上一個六爺敎他唱戲，每次告訴他要做自己，你說他通俗真實，我覺得其實很生活。 馬家輝則認為《年關戲》所有東西都準備好了，剩下的可以加進去，完全符合評審的基本法，有利於而且有易於電影拍攝，而且讀起來有戲味，文字工整結構完備，所以不能不投給他。 陳玉慧沒有投的原因是，像這種傳統的東西，這種寫法都太old school，而且人的心理背景有點薄弱，按照顧是這樣走很像連續劇，以前我們看了很多都是這樣的走法，他們的心理背景並沒有被好好的交代。 《血漢橋》 林正盛說，我一開始是在《年關戲》和《血漢橋》選一個，可能是我對傳統戲曲的感情，我覺得都是一個很穩很傳統的說故事方式的劇本，《血漢橋》的感覺就是很穩，裡面有一些轉折，但有時候有點太理所當然。 陳玉慧覺得血漢橋有的氣氛可以營造起來，但又覺得想當然爾，本來想選《冒險男孩卡卡》，至少在卡通童話的塑造有點戲，但又很說教，所以我就選了《血漢橋》，因為《血漢橋》是動作片，又夾雜情義的東西。 吳念真則認為《血漢橋》不是個電影，是個連續劇。因為寫的事情太多了，對編劇來說很多東西可以撿來用。吳念真本來覺得《冒險男孩卡卡》看起來滿可愛的，想說有個卡通很有趣，好不容易跑出一個東西有點兒童的，但寫到一半就岔開了，岔到不見了。 馬家輝說，像剛才陳玉慧說old school，這也算一個武俠小說、江湖故事，起承轉合。看似很方便於拍電影，但實際上也不太容易，好多的部份，不管是選角的功夫或是對白都要加很多註解，是不是適合拍成電影或電視我很懷疑。可是，他就寫出一個結構，很有系統的來說出他的故事，那就ready放在那邊，所以我就投他。 小野選《血漢橋》是因為其他幾個都太薄弱了，例如《冒險男孩卡卡》、《環遊動物園》、《槿與水仙》畫掉之後剩下這個，至少這是一個很工整的故事，有點懸疑，用了滿多資料。 楊澤說，這個好像大家比較保留。這次因為兩百五十篇，落差非常大，不成熟的作品非常多，我們要讓新一代的進來，但這次好像落差很大。 《討債株式會社》 吳念真覺得《討債株式會社》是滿有創意，那個女生的角色設定我覺得很有意思，中性、紋身，滿有創意的。故事裡面很多東西跟台灣黑社會很多東西是有一點點氣味在，想像他去討債那種方式，去唱歌啊，太有創意了。還有主角人物間曖昧的情愫，是我滿喜歡的，我心目中的第一名是這個。就說電影好了，當那個女生她大哥跟她說，你畫這樣不行，他靠近她的臉去幫她修，那是無盡纏綿，那個地方很有意思。 林正盛說，我非常喜歡，一個女孩子這樣的中性，捲入黑道，有樂趣的地方，是喜劇。 馬家輝則覺得《討債株式會社》像韓國電影。一開始就發生在黑社會，暴力團去收錢，去KTV砍人老大，可能作者受那些影響，可是作者又加了很多其他東西進去，滿好玩的。這個是我心目中第一名，我覺得讀起來也有趣，除了後面有點匆忙，適合拍成電影，很有現代感。 小野則感覺《討債株式會社》整個是很商業的東西，拍電影也不錯，兩性之間模模糊糊的。但就小說來講，因為沒有那麼圓，比較滑稽一點，現代一點，所以讀起來比較沒有什麼文字的魅力，評審的時候，除了電影還是小說，我沒有覺得不好，但也沒有覺得那麼好。 陳玉慧則認為其實每個評審都有自己喜歡的電影類型。這種黑社會，黑色喜劇，基本上這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當然故事是有趣的，一個劇本一定要有幽默跟愛，不然很難看下去。《討債株式會社》作為娛樂片當然是可以拍而且還不錯，但這不是自己會大力支持的電影類型，大水是陳玉慧的第一名，這是第二名。 ■ 五票的討論 《親我 讓我面目全非》 陳玉慧說，這是我的第三名，對話生動，有所謂戲劇佈局，都有鋪陳，但太慢。但裡面有很多細節滿黑色喜劇的，滿好玩。 對林正盛來說，《親我 讓我面目全非》故事整個發展下來，相對於《討債株式會社》是較新的，但比較沒有速度，發展很慢。 吳念真說，《親我 讓我面目全非》寫的是失敗者的故事，一步一步你就知道他們在被害，而且是失敗者之間的相儒以沫。它給你滿多戲，但妓女太早進來沒有意思，他就是要每天這樣在糾纏你，今天到底要不要上，我覺得好可愛。比起他以前女朋友，其實一點也不堅貞，但都是這個社會的邊緣人，都是被利用的人，你看三個笨蛋那麼相信傳銷，其實台灣跟大陸都經歷這一段，很小人物的悲哀，失敗者跟邊緣人他們的生命故事。 馬家輝喜歡那種江湖混混有點喜劇的風格，失敗者的電影也喜歡看，但更喜歡成功死不去的，你以為他死了，但他沒死。所以從個人的偏好，《親我 讓我面目全非》我也喜歡，包括在毛澤東銅像下的手淫。蒼涼的部份，馬家輝則深有同感。 小野說，我滿喜歡這一篇的，其實所有小說裡，這本最像寫電影劇本，你仔細讀它幾乎就是一個劇本，它就是個剪接，所以整個比賽裏面，它最接近，但就是故事尾巴太弱了。 林正盛建議，處理被騙那個部份要精緻一點，前面沒多久我就意識到最後出賣的人會是胖子。 ■ 最終回投票 楊澤：最後我們投分數，分別給一到五分。按照作品總得分多寡決定名次，按照得分總分排名依序為：《討債株式會社》22分，《大水》20分，《親我 讓我面目全非》17分，這三個是確定前三名了，《年關戲》9分，其他的《血漢橋》3分，《許願池》2分，《影們》2分，《年關戲》還好，但後面三個比較不確定，針對《血漢橋》、《許願池》、《影們》，請評審再投一次的結果是，《血漢橋》13分，《許願池》9分，《影們》8分，所以就是《血漢橋》了。 ■ 第二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得獎作品： 首獎：《討債株式會社》 貳獎：《大水》 参獎：《親我 讓我面目全非》 佳作兩名：《年關戲》 《血漢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