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時報】大水（九）文/李振豪 那應該是小四聽過他一口氣講最多話的一次。 ——接過那個袋子，「喔」了一聲，男孩跟著大家一起離開。夕陽下，他好幾次都想直接把那個袋子丟在路邊，最好再踩個幾腳，但不知為何竟都忍了下來，只是一路小心翼翼不時看著那金色夕照折射進塑膠袋裡散成波紋、游動在田字草的葉面上，想著回家該把它們種在哪裡。 故事結束。 不，那樣的話，算是作弊。 就為了避免已經發生在回憶裡的悲劇，而選擇提前結束故事，無論如何都算作弊。 但也確實已經很接近結束了。 七、 不知道為什麼，小四發現自己無法專心看漫畫了。大概是在阿痞家燒冥紙的時候，想了太多關於鬼神的事，他心不在焉翻著漫畫的書頁，偶爾回神，發現自己跟不上劇情的進度，又翻回去，就這麼翻來翻去，引起了阿痞的注意。 「你是在思春喔，漫畫怎麼看都是那幾頁。」阿痞說。 「太好看了我想多看幾次不行嗎？」小四回答。 但小四心裡想的，卻還是關於阿嬤和阿公之間的事。 關於那場大水沖來了阿公外遇對象的屍體這件事，小四是在稍微懂事之後，才能想像那對阿嬤來說，是何等的淒涼與羞恥。自己的丈夫在一場水災裡失蹤了，回來的竟還是搶走了自己老公的女人，浮腫的屍體。聽說還懷了孩子呢……雖然小四偷聽著大人們說說笑笑的語氣，也很難證實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但反正不管哪個版本都很驚悚，也都很適合以阿嬤為圓心，畫出一整個圓的情節。 原先就說謊成性的阿嬤，老了之後還逐漸失智，約莫是很難再追問出任何事實了，而既然自己從來也沒聽阿嬤說起過關於阿公的事，小四也就大膽猜想，這其中大概確實有些蹊蹺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