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該怎麼辦？」小四說。

 

「什麼怎麼辦？」阿痞答。他們彼此都知道，這就是他們之間，最常出現的對話。

 

「我家的菲傭一直在勾引我。」

 

「什麼？」阿痞闔上書本，很驚訝的樣子。

 

「我說我家的菲傭一直在勾引我。」

 

「我有聽到。」

 

「你不發表意見嗎？」

 

「嗯……你還好吧？沒發燒吧？要不要陪你去看醫生，掛精神科？」

 

「去你的。」小四說。阿痞沒搭理他，繼續一聲不吭看他的漫畫，看到有趣時就嗤嗤嗤笑起來，小四看著他那副蠢樣，覺得他活脫是個傻瓜，可悲的是這傻瓜竟然在和他國中同班三年之後，又考上同一所高中，進了同一班。

 

彷彿是上天為了讓祕密有分享的對象所做的安排。小四也不懂這是好或不好，沒想過是隨波逐流，更不知道人生常常是走一步算一步，會走到哪裡誰也別想鐵口直斷。

 

唯一的直覺，無關任何看透世事規則後的頓悟，只是有時想到會毫不意外也不驚喜地相信，自己和阿痞大概永遠都將是對方生命中的常駐配角。為了什麼？為了牽制對方。

 

——大男孩想以一個祕密交換另一個祕密，始終在等待著時機。「說，兩個月前的一個星期天，我家菲傭出門回來，為什麼開門之前，我聽見那只有你的摩托車在剎車時才會發出的尖利聲響？」故事開始。屬於莎拉的故事。

 

有些問題只需要說出口，答案就已經昭然若揭。

 

——「那我是不是也可以，告訴你一個我的祕密？」大男孩說。故事開始。屬於林貞均的故事。

 

過了一會兒，阿痞放下手中漫畫，煞有介事地挪了挪位置，做足了一切「有話要說」的前置動作，讓小四也不禁好奇起來。

 

然後阿痞出了聲。他佯裝欲言又止的模樣，終於吐出一句：「你知道跟菲傭發生性關係，是要坐牢的吧？」

 

「我聽你在放屁。」小四甚至懶得問他，自己是做了什麼事讓阿痞覺得他有這個打算了。

 

「是真的，我忘了什麼時候在網路上看到的，不是笑話是新聞喔，有一個人因為這樣被判了好幾年的刑。我看你最好小心點，能忍則忍。」阿痞一邊說，一邊又拿起漫畫繼續低頭翻頁，也不曉得到底是在看漫畫，還是在專心說話。

 

「你真的很會唬爛。」

 

「跟你一樣啊。老師！那些蟑螂真的不是我們放的啦！還在老師面前當場哭出來，真是太逼真太神了！」

 

「沒有，那年我們沒有被記大過。原先說是全班都記，也被那個誰？王振中啊，他爸不是家長會會長嗎？給擋了下來。」小四用幾個小時前就該拋出的回答，避掉了一個嘲弄的指責。

 

「好像是。」

 

話題結束。像風忽然靜止。他們繼續看漫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