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闖出華語電影新世界－導演與小說家的雙重觀點》座談會I王文華：念真老師，大家都非常熟悉了。 電影小說面貌成形 劇作家 王文華：不通俗就不可能得獎，大家知道我們社會的品味就是這樣！ 大體上這次的作品其實就是充滿電影感覺，真的比去年更電影小說。在這裡真的很感謝主辦單位，讓我們有機會閱讀到這種小說。另外一個感想是，真的要退休了！你看這些小孩子，真的一個比一個厲害！我跟念真可能都不能在創作了。你看，90年代都出來了。佳作《年關戲》看起來一直以為是大陸老作家寫的，現在才知道是一個20歲大學生寫的，我真的傻住了。可見台灣的教育真的很奇特，會教出這種小孩子，寫出這種比大陸還大陸的作品，而且這麼老練，非常佩服。 90新生代作品不受地域題材限制 吳念真感嘆創作可以跨越一切藩籬 王文華：談到華文世界，又談到電影小說，念真老師，我們知道你的作品在華文世界，兩岸，大陸台灣都非常受歡迎啊！你自己怎麼看華文世界這個概念？ 吳念真：其實這次的評審方案已經在剛剛致詞時，全部講完了。但我還是要補充一下那個《年關戲》，作者站出來的時候真是嚇一跳，我一直以為是大陸作家的作品。 王文華：宛霖要不要坐在台上？老師正在講你的作品呢！ 吳念真：後來發現作者只是在念大學的女生，我就真的有嚇一跳！我其實覺得，讓我講華文世界，我其實一點資格都沒有！我去年莫名其妙有一本書，大陸來買了那個版權，但是因為我的身分跟顏色，在大陸大概問題比較多。但是，那個出版社可能沒什麼經驗，傻傻的就買了，他們對於書的內容其實都沒有動，包括裡面台語的部分也都沒有動，讓我真的是非常的驚訝！書籍宣傳的座談，大陸人問的問題也都蠻強烈的，當然也有人在我微博上面講說，「吳台獨，你怎麼還不死？」還有一個就直接跟我說，你是深綠的嗎？我說，我臉上有寫嗎？他就說不說也知道，那你要不要評述一下你們那兩個台灣總統的看法？我說，哪兩個台灣總統？就陳水扁跟李登輝啊，就是那種有點挑臖，那我覺得我蠻喜歡遇到這種人，因為在台灣常常遇到，在捷運啦莫名其妙、電梯裡面，常常「你台獨！」這樣子！ 我當時就舉一個例子，我說，其實這兩個人，也許你們的意見都不同。但這兩個人起碼對台灣都有貢獻！我說李登輝最大的貢獻是，他當完總統之後，罵總統不會被關；那陳水扁最大的貢獻是，告訴台灣人，當完總統，你還是會被關。那講台底下的人就笑了。我後面就繼續講，我說前者是言論自由，後者是司法獨立，這是民主政治兩大基石，台下聽講的人就鼓掌！發問的人就會顯得很倉皇，因為台下就會有人這樣看他。我只是舉例啦！ 其實我的人生沒有什麼大的志向，我只是一心一意要當一個編劇而已！自己會當導演，只是因為寫了自己父親的一些note，很多朋友告訴我，你寫那麼多、講那麼多，不如寫成劇本。寫完之後，就問孝賢說要不要拍？他說，自己編，自己拍！我就這樣莫名其妙就當導演了。所以，寫的範圍跟視野我還是想放在台灣，主要是因為這個地方我很熟悉。大陸那邊有說你要不要來拍片？我說，你們的人我都不認識，我怎麼拍？你們在想什麼，我也不知道。可是，就像剛剛講得，看到那些得獎者，我也非常意外，我那時候也一直以為《血漢橋》是大陸的作品。所以說到現在目前為止，這樣子一直過來，像我們這個年代，很多人都接受黃春明、陳映真小說的影響，很多啟蒙的小說，很多本土小說，從那個時候開始，就叫鄉土片。好像拍離開台北的東西就叫鄉土，天龍國的人都這樣覺得，不是台北，就是鄉下。你怎樣跟他解釋那是寫實的東西、寫實的電影，大家都很難講，就用鄉土概括。到現在我走在路上，也是有人會告訴我，「念真，你很鄉土！」其實我覺得自己很雅痞啊！但到後來，某些東西越來越不清楚，當台灣的人某些東西寫一寫，人家看起來會以為是大陸的，大陸某些人寫一寫東西，人家以為是台灣。剛剛雙雪濤的影片裡面講說，他希望寫一個以台北為背景的長篇小說，我嚇一跳耶！他才來台灣九天！我在那裏住了快要60年，黃春明都已經住了80年，他還沒寫出長篇小說！然後他來九天就可以創作了。我覺得蠻好的，這是創作的勇氣。 因為對某些地區充滿感情的凝視之後，我想他所寫出來的東西不會有藩籬。我覺得這種東西是好，就是說總比封閉好。 我的意思是說，其實創作有個最好的東西，它超乎政治，它會把這種藩籬給打破掉，如果以後我們要跟大陸溝通，或者在某些理念上溝通，其實最強的東西，我想還是就是創作。不管是文字，還是影像也好。你如果要等談判，要講到甚麼時候才會結束？所以創作最美妙的東西是把這個打破。譬如說，前一陣子去中國，帶了一本書去看，覺得不錯！白石一文寫的《近在身邊的遠方》那本書裡面有個東西非常經典，故事主角的爸爸原來是個作家，後來變成黨派的領導人，已經準備要當首相，那有一次跟他兒子講一句話，其實在以前他認為人若犯錯，就把他打死就好了！你從此很安心，要做什麼就做什麼。但是，民主政治就很討厭，你就不能把他打死，只能投票。投票完之後，即使得到權力的人，他還是不安啊！為什麼不安呢？四年後人家會反過來打我！所以在四年內他必須去掠奪很多比生命還重要的東西，以消滅對方，保護自己。那個東西是什麼？錢。 我看完之後就覺得恍然大悟！不要跟我講清廉這兩個字，清廉是因為不知道為什麼要用錢。所以，我的意思是說，透過文字的描寫，就可以把哪一國的東西全然，完全瞭解。就是這樣子！ 王文華：所以，創作可以打破任何的界線。 吳念真：我講那麼多，你就把它歸納為那一句。討厭！也是這樣啦！沒錯啦！沒錯！ 王文華： 李宛霖：其實我當初會想要把它選在大陸，是因為我需要那個年代。就是那個年代的戲班子才會有那種那麼封閉的現象，所以把它定在大陸。然後我本身蠻喜歡看一些大陸的小說跟戲劇，所以不小心會有一點大陸的用語出現。 王文華：所以有在那邊住過嗎？還是有在那邊研究嗎？ 李宛霖：沒有耶！只有在那邊旅遊。 王文華：所以，代表你的才氣不容小覷。念雍，剛剛老師也說你的作品喔，是一個發生在清代末年的小說，你當初怎麼設定這樣的時代？這樣的作品呢？ 陳念雍：因為我一開始就想要寫有點動作暴力，加上點武俠，所以時代必須在比較前面，所以那武俠，就是說動作方面，武功啦，配合劇本，我覺得應該要是在前面一點的環境背景會比較適合。 期許電影小說有更多良性互動 郝譽翔肯定本屆得獎作品深具潛力 王文華：所以很有趣，大家有沒有發現，不管是念雍或是宛霖，他們在創作的時候，第一個思考的已經是它的動作、它的情境，不會在侷限於地理環境啦、時代背景。這其實是年輕世代在創作的對策。我們謝謝宛霖、我們謝謝念雍，接下來請 郝譽翔：其實今天坐在這邊非常的心虛，就是只有一部小說被改編成電影。那因為導演拍了那部電影，他本來是住在信義計劃區，把房子賣了，現在搬到新店的山上。 王文華：你把他害得好慘啊！ 吳念真：我們也住在新店山上。 郝譽翔：但我相信今天的得獎者一定都不會像我一樣，害另外一個人傾家蕩產。因為你們的作品都非常的優秀。所以，我今天坐在這邊就很心虛就是這個原因。我覺得電影小說獎就像評審說的，其實看到這個獎的時候會有一點疑惑？是要提倡一個新的文類嗎？還是要什麼？其實我覺得這個獎很簡單，它的目的就是電影。 因為剛剛評審說，假定它沒有變成電影，好像是一個未完成。所以其實它的最終目標就是電影。那為什麼是電影小說呢？那我覺得其實這個獎項好像是對台灣小說提出了一個小小的遺憾跟提醒。其實，台灣的小說很難被改拍成電影。除了像70年代黃春明的作品，或者是像小野老師、吳念真老師的作品，可以被改拍成電影之外，至少它是可以跨電影跟小說的，但是在這之後，就幾乎沒有這樣的人。像張大春的作品，一向沒有被改拍成電影，朱天心也沒有（小野：朱天心《小爸爸的天空》有，但其實量也不多。）朱天文其實就是編劇。台灣的小說被改編成電影，在量上面非常少，如果說我們回過頭去看大陸好了，大陸像《紅高梁》，到現在像《讓子彈飛》，所以在大陸好像沒有必要去講電影小說這樣的一個文類。那台灣的小說很難被改拍成電影，就是因為念真老師剛剛提到的寫實主義的問題。我覺得台灣的小說家很少朝寫實主義去創作，台灣的小說家大概都受現代主義的影響，使得台灣的小說很重視技巧、很重視形式、重視內心的挖掘，然後情慾，回憶的迷宮，所以那樣的小說拍出來大概就像《去年在馬倫巴》那樣沒有人看得懂的東西。「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這個獎項的提倡，是提醒小說創作者，是不是可以為電影做一點回饋，讓電影導演再拍一些題材的時候，他有更好的故事來源。因為電影它畢竟要有好的故事、好的情節、好的人物所組成的，那這些東西假定是奠基在一個好的小說上面的話，成績更是可以期望。所以每次在看到這個獎的時候，我都覺得內心做為一個小說創作者，我是非常心虛的。我覺得我自己對台灣電影沒有任何的貢獻，所以很期待像年輕一輩的作者，像徐嘉澤，我覺得非常棒。我覺得他們都已經意識到這個問題，所以他們將來寫出來的小說會更加的好看，然後跟電影會有更良性的互動，「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是非常可以期待的。 電影小說得獎作品精彩 鄭芬芬呼籲電影導演注目華文世界 王文華：嘉澤，我可以請你上座嗎？剛才我們一直談到說，電影要好看！小說要好看！這一次你的作品在好看這方面實至名歸喔！所以，我想請你坐在我們鄭芬芬導演旁邊，因為大家都知道我們鄭芬芬導演的《聽說》也是一部非常好看的作品。而且在沒有人知道陳妍希是誰的時候，她慧眼獨具，挖掘了她。所以我想要請芬芬導演來談一下你對於電影的看法，那嘉澤你來回應一下。那待會芬芬導演談完之後，我們就進入最後階段，在座各位得獎者有什麼問題想跟我們老師請教的話，把握這個難得的機會。所以，大家可以想一想問題。 鄭芬芬：那我很難得的是，我參與了兩屆電影小說的評審。那我覺得這一屆跟去年第一屆最大的差別是，就是說去年我們在評審的時候，都會覺得好憂心喔！因為去年大陸的作品普遍比台灣的作品好很多！想說完蛋了，我們台灣是不是沒前途了，我們年輕人都在幹嘛這樣！可是今年，完全反過來了，台灣的作品好棒喔！而且有這麼多，我們甚至都以為是大陸人寫的，而且他們都不輸給在大陸生活過的人。所以我們就覺得說，啊！我們憂心得太早了，台灣的年輕人還是很努力，很用功，也很有希望。那今年為什麼會把電影小說的面貌變得比較清楚，我覺得有個可能是因為徵件的字數變少了。 因為去年我在評審，字數很多，很多小朋友可能都很努力要把字數弄出來，所以變成會有很多不在結構上的東西，或在情境上的東西，所以我們在評審的時候都會覺得很兩難，到底是要用小說的角度來看？還是用電影的角度來看？那今年字數比較少，所以他們可以花比較多的精神在結構性上，那我覺得這是可能的一個變化，也許到第三屆又有不同的改變，又更形成電影小說的面貌。那像這次《血漢橋》或《年關戲》它們很像大陸作家寫的東西，那其實我最近去大陸有面試ㄧ些演員的經驗，我發現現在大陸的小朋友，講話也越來越像台灣人，我想應該是現在兩岸因為電視劇，還有小說流通的影響，就是我們這邊接受那邊文化，或那邊接受我們文化的距離越來越近，他們其實語言，還有一些習慣已經慢慢接近，我想這是可能形成將來兩岸三地的一個面貌，更為融合，然後更為接近。可是，剛剛 王文華：芬芬導演自己是導演喔！所以，她這句話講來特別真誠。來，嘉澤，芬芬導演把你改成歌舞片，符合你的期望嗎？ 徐嘉澤：其實之前我有跟人家討論過我的創作理念，那我的創作設定本來就是以歌舞片做為啟發。像我之前看蔡明亮電影的《天邊一朵雲》，還有像新加坡導演拍的《木瓜姐妹花》，都是歌舞片。歌舞片給人感覺很熱鬧，我覺得一個電影就是要給人家熱熱鬧鬧的感覺，這樣比較容易吸引人家進來看。 王文華：那你們兩個就合作啦！讓這個電影小說獎更實至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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