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取錢的路上小黑執意要坐後面，黑暗裡睜大雙眼看外面夜歸的自行車順逆而過。等信號燈時他跟我要菸，我把菸盒拋給他，對他說你剛才表現得不錯。

 

小黑點起菸，黑暗中抽了幾口後說：「今天我特別怕死。大成？」

 

我說：「啊？」

 

小黑說：「我突然發現我還沒活夠。」

 

那天晚上另一件事同樣讓我不自在。車經過我剛才奮鬥的公園時，竟發現圍牆內只有一座高大雕像，手指東方，面容再熟悉不過。我暗自把在毛主席像下射精之罪孽和剛才的事做個結合，發覺自己怎樣都脫不了關係。

 

胖子花了半天的時間不理我。小黑在睡覺。

 

胖子後來理我了，小黑還在睡覺。

 

胖子說：「我們把那老傢伙做了吧。」

 

胖子又說：「我不怪你們拋棄我，真的。」

 

胖子還說：「今天晚上我們三個一起上，操不死那隻雞。」

 

胖子最後說：「你們兩個把我留給他們，你們還真忍心。」

 

我問胖子：「昨天晚上你爽到了嗎？」

 

胖子點點頭。

 

我說：「今天晚上留給小黑吧，他昨天沒爽。」

 

胖子想了想，再次點點頭。

 

我滿意地拍了拍胖子的肩膀，告訴他我去餵狗，待會叫小黑起來，今晚吃韭菜大蔥雞蛋。

 

沒有了那隻鬥牛犬後，剩下這些狗聽話地讓人覺得無聊，我把門打開通風，牠們只知道吃，連求救的意志都沒有了。給其中一個籠子的狗換水的時候，牠竟然還舔了我手背一口，如果牠們能聽懂人話我真想好好告訴牠們，相信人就是你們落到如此下場的唯一原因，人怎麼會有好東西？

 

去接小姐之前我先去拜神。主席像下石碑座上斑斑點點，我倒了將近一瓶礦泉水，才大致擦了乾淨。

 

我大概在大廳裡坐了半個多小時，11號，就是那個小姐才姍姍來遲。除了脖子還有粉紅一條印記，臉上已經看不太出來了，後來我近看的時候才發覺她擦了厚厚的粉。

 

我家久沒來過女人，突然多出來這麼一位我自己也覺得意外。我給11號倒了杯水，遞給她兩本舊雜誌，告訴她家裡熱水器不好用，要燒兩個小時才能洗澡，我已經幫你燒上了。她說謝謝。我說不用謝……。

 

（「人間」摘刊本篇小說至此告一段落。小說全文收入「第二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得獎作品集」，遠流出版公司發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