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親我 讓我面目全非(二十二)


 文/羅鵬
2012.07.04

11號果然比平時晚出來半個小時,她笑盈盈地鑽到車上,也不說話。等紅綠燈的時候她突然問,昨天晚上你給我打電話了?我否認了,她就不說話了。
 
經過今天一天我不知為何感覺到人生苦短,快到家時就把車停了下來,她好奇地看著我,我說:「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
 
11號笑了,說:「很重要嗎?」
 
我點頭說:「下次遇到員警的時候就不會亂說了。」
 
她說:「你先說你叫什麼?」
 
我說:「我叫趙大成,三個字都是最普通的那個字。」
 
她笑:「真土。」
 
我說:「我想聽聽不土的。」
 
她停住了笑說:「蔣曼。其實也很普通。」
 
我說:「蔣曼,妳好。」
 
她說:「你好,趙大成。」
 
回到家裡我先找水喝,喝下兩大杯之後才覺得沒那麼渴。蔣曼去洗澡的時候我找了張紙,把能想到的親戚朋友都列了上去,然後估算能從每個人那借到多少,但不知為什麼劉敏麗的名字我沒有寫。等蔣曼出來的時候我已經把名單劃得差不多了,蔣曼擦著頭發問我缺錢了?我驚呼你怎麼知道?她說瞎子都能看得出來。我笑說不算缺錢,就是有個好機會不想放過,但需要先入一筆大錢。蔣曼說這個機會對你這麼重要嗎?我想了半天不知道怎麼回答她,只好坦誠我也不知道。
 
蔣曼進臥室裡梳頭的時候,胖子給我來了一個電話,他說今天發工資了,我說這麼好的公司,我都想去了。胖子說來吧,有你位置。我說算了,我坐不住。胖子說請你吃飯。我說吃過了。
 
胖子說:「就不跟你見外了,給你打電話的意思是,讓那個小妞今晚過來,當然,我出錢。」
 
我說:「幹嘛非找她?技術又不好。」
 
胖子說:「你別管了,送過來還是我去取?」
 
我看著蔣曼的背影說:「不早說,我們衣服都脫光了。」
 
蔣曼趴在窗戶前看著外面,我走到她旁邊。她問:「外面是什麼,一直沒留意。」
 
我說:「操場,旁邊是個小學。」
 
她說:「你的母校?」
 
我說:「我母校早拆成灰了。」
 
她拉著我的手說:「我想進去走走,陪我下去吧。」
 
我們找了縫隙最大的一處欄杆鑽了進去,在空蕩幽靜的操場上如同兩個影子。我們走了大半圈,都沒有說話,她看見操場中央有草地就徑直走了進去,一屁股坐到地上,我也就跟著她坐了下來。
 
蔣曼說,小時候總是躺著看星星。我說現在也可以躺啊。她說笨蛋頭髮剛洗完。我把外套脫下來鋪到草地上,她順從地躺了下去,然後拍拍身邊的位置,說你也過來啊。
 
我們兩個頭靠著頭望著黑色的天,星光稀少,月亮朦朧,我無聊地快要打瞌睡了,蔣曼這時才說:「不知道為什麼,從昨天見到你之後我就很快樂。」
 
我說:「真的嗎?」
 
她說:「真的,有點像小孩子那種快樂。」
 
我說:「我好像從來沒讓別人快樂過,其實我都不知道什麼叫快樂?」
 
她說:「就是開心啊,開心地一輩子都忘不了的那種,有過嗎?」
 
我想了半天,終於想到了一個:「小學的時候入少先隊,別人都是一年級就戴上紅領巾了,全班只有我一個人是到了三年級才入隊。入隊儀式那天我既高興又緊張,老師的發言又臭又長,我又想小便,最後終於輪到給我戴紅領巾了,下面還有人照相,我看見我爸我媽在遠處朝我揮手,那時候我激動地快昏了過去,結果就尿出來了。」
 
她哈哈大笑,拍了我一下說:「笨死了,哪裡快樂?」
 
我說:「現在想起來很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