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座位對面有一扇門，蔣曼就從那裡走了出來。出來時她邊笑邊拉扯裙子，結果一抬頭看見了我，臉上的笑來不及退，就那麼堅硬地掛著。電視裡傳出歌聲蕩漾在我倆中間隔成條河，「親愛的小孩，今天有沒有哭？是否朋友都已經離去，留下了帶不走的孤獨。」

 

我看見她向我走過來，可我想掩飾我的不安，就一把拉過身邊的女人狠狠地親了下去。直到這女人把我生硬推開，我才看見蔣曼正朝樓下走去，同時甩開胖子上前糾纏的手。

 

胖子邊罵邊往回走，我拿起酒杯喝下去一大口，然後起身跑下樓去。

 

蔣曼安靜地站在窗前抽菸，她應該能從窗上的影子看到我，但她沒回頭。

 

她對著窗說：「現在你知道了吧。」

 

我說：「知道什麼？」

 

她說：「親嘴啊，我們根本沒有辦法拒絕。」

 

我沒說話。

 

她說：「但我也不會主動親我不想親的人。」

 

我還是沒說話。

 

她回頭看我：「我們回家吧。」

 

她說她沒哭，很久沒哭過了，剛才是煙嗆了眼睛。

 

實際上回去的時候車上有三個人。小黑聽到發動機聲後提著褲子跑了下來，跟我說必須要回去拿東西。我和小黑謹慎地保持沉默，蔣曼就問也不問，陪著我們沉默著。外面黑呼呼的城市似乎處處殺機，風無孔不入，我想起之前睡在我腿上的孩子。黑暗中蔣曼拉住我的手，我看了小黑一眼，他似乎在打瞌睡，空袖子隨風搖擺。

 

快到小黑家時我們小心翼翼，車遠遠停下，小黑說等他五分鐘，他沒有回來我們就可以走了，我突然預感是永別，於是跟他握了握手。這五分鐘漫長無比，我不知為何問了蔣曼一句怕嗎？她笑著搖搖頭。我比規定多等出一分鐘，正準備開走時突然發現小黑正朝我們跑來，他慌張上車後說快走！我開出好遠，才聽見他用丹田狂吼，原來他家已經進去過人，把能砸的都砸了，不能砸的都澆了油。小黑說這城市是住不下了，明天必須走。他說這話時看著我，我一邊警惕車後方一邊說，走，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