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來到火車站，在停車場轉了半天，發現了孟哥的那輛黑豐田。隨即我看向四周，發現這裡員警眾多，讓我既安心又不安。我悄悄溜進候車室買了兩張下午的票，然後走近候車室找小黑，人群中遠遠看見他東張西望地排隊檢票，好像有兩個人朝他喊了句什麼，他頭一低人就不見了。

 

我站到月臺最靠外的地方，旁邊就是一個員警，我偷聽著他胸前的對講機，直到那列火車開走也沒有異常。我看見小黑縮在某節車窗邊，經過時我微笑朝他揮手，他吃驚地看著我，然後把臉轉了過去。

 

時間不早，我開著麵包車前往傢俱城，路上路過一列警車長隊，首車播放雄壯男低音，公告市民嚴打行動正式開始，坦白從寬才是唯一之途。經過之後突然感覺車身一震，才發現後面有車撞我，正是那輛黑色豐田。我急忙加速，連闖三個紅燈，直到甩開他們後我才直奔傢俱城，把車停到馬路對面後開始橫穿馬路一路狂奔。傢俱城上時鐘響起音樂，我仿佛看見有個人正嘟著嘴生我氣，接著我騰入空中，一輛汽車把我撞翻。我掙扎著起身，聽見身後有人咆哮有人追趕，我知道跑不過死神，再次看了一眼前方然後換了個方向，前方一輛警車停在路邊，車上的人正看著我。我如犬附身四足點地朝他邁進，拔起腿時卻突然感覺一涼，腳後似乎一根皮筋斷開彈向兩邊，身子想飛但人卻朝下撲去，員警衝出掏槍對我身後，我回頭想看是什麼斷了，卻看見孟哥綁著繃帶揮刀向我衝來。

 

大家都來了。

 

我突然想起了清晨做的夢：我站在年輕時的父母身邊，前面坐滿了人，看背影我就知道有胖子，小黑，劉敏麗，還有蔣曼，我們一起給臺上那個孩子歡呼鼓掌，孩子臉是扭曲的，眼神痛苦又茫然，雙腿交叉，一副沒見過世面的可憐模樣，我知道他馬上就要爆炸了，於是越過人群跑到最前面，我朝大家喊快看我！所有的人看向我這邊，我拉起驚訝中的蔣曼，用力朝她嘴唇親了過去，她拍打我兩下然後把我抱緊，餘光中我看那孩子也忘了尿意，被我這邊吸引。我眼看視線周圍越來越亮滲入強光，知道時間有限，就放開了臉通紅的蔣曼，對著孩子喊：「趙大成，記得要快樂地活下去！」

 

孩子突然問：「什麼是快樂？」

 

我哭著說：「就是現在啊，笨蛋。」

 

我合上了雙眼。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