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狠狠向後傾，有人接住了她。她睜開眼，一口氣在肺提裡上不來，她要窒息而死了。一群人圍在她身邊，有人在拍她的臉。是薛郎否？她只關心這個，是薛郎否？別告訴我剛剛都是一場夢，他分明回來了……

 

「冰冰，」有人在喊，「冰冰。」

 

她睜開眼睛，她在後臺，一張臉在她上方幾吋，他的掌心拍著她臉上，一股檀香氣味兒竄進她的鼻子，她終於能呼吸了。是六爺，眼前的人是六爺。她認得他的聲音，他的京片子那樣軟，那樣溫柔，他從沒喊過她的名字，今天是一次。冰冰抓著他的手，拼命喘著氣，兩行眼淚滾燙：「六爺……我明白了……我明白……」

 

「別說話，別說。」六爺對她說，不自覺把她抱得更緊一點。成了，他知道成了，那一個叫境界，她辦到了。她天生注定要當戲子，誰也阻止不了。冰冰仍揪著他的手不放，她明白了，明白他說的了，她知道吳晨英是怎麼做到的了。

 

「不是真假莫辨，」她用全身的力氣擠出這句話，「是忘掉真假。」

 

六爺點點頭，握緊她的手。輕聲說著，做得好，你做得真好。你沒演王寶釧，你就是王寶釧。你把臺下的觀眾也唱成了王寶釧，他們和你一起哭，你看見了麼。她扶冰冰坐起身，冰冰看清楚了，一群人圍在她身邊。紀慧明望著她，竟也泛著淚光。在人群的後頭，她看見了另一個人，是朱孟璋。一和他眼神接觸，冰冰全身彷彿像是電流過一樣，她跳了起來，感官瞬間清晰了。她聽見了，觀眾在喚，喚著吳晨英。她跌跌撞撞，到了朱孟璋面前，揪著他的手說，我們去謝幕，謝幕。他們在喚我，我們去謝幕。

 

「你這是要把她逼瘋！」她聽見六爺的聲音從腦後傳來，似乎是對朱孟璋說的。

 

她又傾了第二次，這次眼前全黑了。她只記得最後一個畫面，是朱孟璋的臉。他似乎對她說了什麼，可她沒聽清楚，天就黑了，徹底的黑。終於天亮的時候，她看見瑞雪。她正躺在她們的房裡，瑞雪低頭凝望著她。見她醒了，瑞雪鬆了口氣，把她的手放在掌心把玩：「醒了？」

 

「瑞雪。」冰冰只覺頭痛，痛翻了。

 

「我爹嚇壞了，我也嚇壞了。」瑞雪說。

 

「我自己也嚇壞了。」冰冰這是肺腑之言。

 

「慧明說你演得好，」瑞雪說，替她將髮絲掠到耳後，「六爺和我爹吵了，六爺不讓你演了。」

 

「為什麼？」冰冰急著問。

 

「他說你不掛牌，」瑞雪平靜地說，「就不讓你上臺。」

 

冰冰想著這事，只覺得頭更痛了。瑞雪察覺了她吃痛的表情，說著：「你睡吧，我和他們說你沒事兒。」

 

「你別走，」冰冰拉著她的手，瑞雪的態度讓她很不安，她的眼裡，為什麼有那麼多冷淡？「陪我一會兒嘛。」她故意撒嬌似地說。

 

「好，」瑞雪說，替她蓋好了被子。一會兒，像是想起什麼的說對她道說：「對了，剛剛下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