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血漢橋(九)


 文/陳念雍
2012.07.30

在鄧福臣悉心照料下,一個時辰之後,甘伶終於悠悠醒轉,無力地望著眼前的鄧福臣,舉起依舊握在手中的窩窩頭,緩緩說道:「我沒別人可以找了,就想到…找著這葫蘆窩窩頭,應該就可以找著您了吧…」
 
「還好…還好…」鄧福臣也噙著淚低頭搖首道:「還好我沒死,要不,你可就找不著我了…」
 
那甘伶聽到這話,百感交集,一時語塞,好一會兒才又開口說話:「對了,我應該怎麼稱呼您呢?」甘伶直覺鄧福臣應該不是自己的父親。
 
鄧福臣倒了杯水給甘伶,自己拉了張椅子坐下,便將過往娓娓道來。甘伶聽罷,恍然大悟般說:「原來我家祖上也是炮捶一脈,難怪我在興遠時就老想學炮捶,可人家就是不讓我學。」
 
那鄧福臣微笑道:「鏢局有鏢局的規矩嘛,你也甭怪人家啦。倒是…你究竟遇上什麼事兒啦?好好跟我說說。」
 
這會兒輪到甘伶訴說這一年多來的境遇…
 
鄧福臣聽完後大驚:「你被刀客收留?他們沒有對你做出什麼壞事吧?」
 
甘伶苦笑道:「沒有。隴原的刀客和賊匪不同的,他們尚武德,很能吃苦,而且全是堅貞的穆斯林。我一到了他們住的地方,便被安排給一個女子照料,過沒多久,就發現自己懷了孩子,那女子自然也發覺了,之後待我更好…」
 
「把孩子生下來的這期間,我就只和這女子在一個屋簷底下,直到我離開,都是一樣。救起我的那刀客,只在我離開的那天才又再出現,還塞給了我點盤纏,他們真是我的恩人。」
 
鄧福臣沈思了一會兒,問道:「那麼…你為何不繼續待下去,而要千里跋涉回京城找我呢?」
 
甘伶凝視著鄧福臣,定定說道:「我喜歡那裡廣闊的原野、人們豪放的性格,但我非回來不可,我沒法忘記龐興他們對我做的骯髒事兒,只是畢竟攜著個小奶娃兒,必須有個落腳的地方,很自然地便想到以前每個月吃到的葫蘆窩窩頭。這幾個月來,我整個北京城裡的大店小攤都找了一遍,遇到形狀相似的,便跟人家買一個吃吃看,又總是不對味兒…最後,終於找到您了…」甘伶說罷又泫然欲泣。
 
鄧福臣再度低下頭去,咬了咬牙,然後抬起頭說道:「看來,我們的緣分未盡。妳就住下來唄。還有,雖然你對炮捶幾無所知,但遲早還是得學。但我先說清楚,要教你的時候,我自然會告訴你,時辰上沒有一個準兒喲。」
 
甘伶雖不甚明白其話中涵義,但也滿心歡喜。
 
自此,她有了依歸,只是,她的學藝時間將近二十年。
 
2
「喂!小伶啊,你還真是個門外『漢』哪!」鄧福臣發現了甘伶性別取向上特殊的地方,也發現了她異於常人的才賦。甘伶擁有不遜於男子的強壯筋骨,領悟力極高,故而在教授拳藝時,鄧福臣不但不當她是女孩子,反而施以加倍於男子的訓練。
 
但鄧福臣教拳的速度卻異常的慢。打到了奶娃兒都已經長成七歲小童了,十二炮也才練到第七炮,更別說棍棒兵器,甚至六合氣功了。
 
及至甘伶的奶娃兒八歲大時,有天晚上,店裡打烊之後,待得那娃兒入睡,她和鄧福臣在店內廳堂裡喝茶。
 
甘伶啜了一口同昌號的普洱,不時轉頭看鄧福臣,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鄧福臣看在眼裡,依舊慢口喝著他的普洱,直到兩杯喝盡,幽然開口道:「我知道你要問啥。那娃兒不能學炮捶。
 
甘伶聞言,忙問:「為什麼?」
 
鄧福臣馬上就回道:「其一,我只能收一個徒弟;其二,現在還不能告訴你。」
 
甘伶還不死心:「那由我來教他呢?他當成是我的徒弟呢?這樣行嗎?」
 
鄧氏答道:「你的炮捶也才學不到一半,還沒法子教人。」
 
甘伶不禁站了起來:「師父,就不能再快點兒嗎?十年內若還不能報仇,我怕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