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血漢橋(十一)


 文/陳念雍
2012.08.01

章四  血漢橋
 
1
一個死了,後繼無人;一個鍾情於舞陽產的軟石,但那天晚上的是寧?石;只剩一個人了。
 
那人不是別人,就是龐鎮。
 
龐鎮的飛蝗石子,是江湖一絕,已練到投十中十,勁可殺人。他慣用的就是寧?石,這石產自湖南長沙府寧?縣南約三十里處的金甲將軍山,山裡滿是長不到兩寸,厚不及八分的硬石子,質堅而沉,練家子稍加磨製,一擲可達百丈,筆直而不晃,是飛蝗石的極品。
 
但龐興想來也不對,其一,龐鎮雖老而彌堅,但已不可能擲出那樣雷霆萬鈞的力道;其二,龐鎮的飛蝗石絕技應該沒有傳人,他和龐越雖然都會擲,但並不精到,那麼,不就沒人了嗎?
 
應該…
 
龐興陷入苦思,輾轉難眠,只睡了不到二個時辰,大清早便起床,踅到練武場上,東摸摸西看看,被他瞧見了一樣物事,一個重約一斤的飛鏢就躺在竹籃子裡,這給了他一種想法:「難不成…」
 
京城說小不小,說大不大,尤其是幹達官爺的,要在京城裡找個人,只要認真找,通常都能找得到。
 
但,這次他卻一無所獲。難道不是那人?龐興深思之後揚起嘴角莞爾一笑:當然不可能!
    
那個帖子上的日期愈來愈近,他的直覺就愈濃厚,他知道有兩件事非常特別,且有一致性。那就是飛蝗石子與炮捶拳,這兩樣江湖把式,都出現了前所未見的能人,其二,這兩個能人出現時,都有同一個人在場。
 
那個人,就是他自己,龐興。
 
也就是說,他幾乎可以篤定,這兩個人一定都和自己有淵源,甚至可能是同一個人。
 
那麼,到底是誰呢…
 
那個遞帖子的難道就是丟飛蝗石的?不,走會那天,他明明是來拆檯子的,怎麼可能又會出手相救呢?這說不過去。還有就是,銘記寶局的莫城甘願出兩千兩要自己性命這件事也是。不管有無幕後主使,出錢不奇怪,他有那個自信才是件怪事,莫城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名號,他何以膽敢單獨挑戰自己呢?
 
他開始期待起五月十七日那天的到來。
 
2
還好這甘伶母子都入了鄧福臣的籍裡去了,否則現下這甘伶即使有心也無法做到。
 
四下鄰居原都以為這對母子是鄧福臣的女兒、外孫,鄧福臣歸西之後還是沒人知道內情,他們確實履踐了朝元祖師的訓誨,真是隱到了家!別說知道他們會武了,鄰居或來買窩窩頭的客人頂多不小心瞥見這對母子把蒸籠往灶房門口放下的「影子」,絕大多數人甚至連個正照面都沒打過。
 
鄧福臣臨終前那番迴光囈語,竟帶給了甘伶莫大的感觸,仇可以不報,卻不可能化作池水上逐漸消退的漣漪,傷口已經復原,但還是會看到傷疤。而且,嚴格說來,那番話也算是鄧福臣的遺願吧。
 
可這個遺願,沒有嘎雜子的身分還真沒法兒完成,四下鄰居可以不知道鄧福臣以前是幹啥的,但京城裡一些老嘎雜子都記得他,不是因為他地位崇高,而是,當年他曾自不量力發帖子挑戰「血漢橋」,後來竟臨陣退縮。
 
是的,當年鄧福臣的確曾挑戰過血漢橋,但到頭來卻沒出現在京倉邊兒上,那是當年他唯一能想到的「養家」方式,異想天開以為血漢橋只要忍一忍便過了,不但可以吃終生,讓一家大小一輩子不愁吃穿,又可以在嘎雜子團夥裡博得崇高地位,一舉數得。
 
然而,他終究怯場了。原因很簡單,他的確到了現場,卻是提早了一個時辰去的,他被那金光閃爍的鐵箍輪震懾住了,「不能!不能!」這聲聲發自心底的恐懼一下子佔據了他,他果真「不能」去了。
 
爽了眾團夥的約,毀了京倉官員那兒的信用,之後他的日子真的不好過,但,他的媳婦兒才真正嚐得箇中苦味,由外人看起來,她會帶著奶娃兒一去不回也實在不足為奇。偏就是當時的這鄧福臣年輕魯莽,細一點兒的心事,他是怎也瞧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