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電影相見歡 - 白紙黑字與夢幻泡影


2012-12-03 中國時報
文/張經宏
 
曹瑞原電影《孤戀花》裡有一幕,女主角雲芳在台下瞧心愛的五寶唱「玫瑰玫瑰我愛你」,鏡頭先是帶到五寶與三郎這對戀人朵朵的心花為彼此而開,也掃及台下。雲芳的表情可有趣了:臉上先是懂了甚麼,復又讓浮出的一絲憤怒攪散原來的哀愁,隨後沉入失魂的凝想之中。
 
文學作品被改編成電影,且屢為一流導演所青睞,一時之間想到的只有張愛玲、白先勇和李碧華。李的情節轉折屢屢有想像的火花,筆法不若純文學細摹慢描,自然讓導演朝接縫處鑿出一條條蹊徑,這部分經常讓書迷們眼睛一亮,「怎麼想到要這樣拍?」
 
當年李安籌拍張愛玲的《色,戒》,不少人納悶:「怎麼不選她的其他作品?」《色,戒》之難懂,或許有個原因是:張愛玲把一個長篇的題材寫成了短篇。有人願意把「難」的部分重新註解過,於張迷來說,未始不是福氣罷。
 
而後來各方的評價是,《色,戒》似乎是唯一一部超越了原著的電影。片中有一幕女主角與易先生共進晚餐,她抗拒誘惑並試圖誘惑,心頭徘徊著使命,心底滋生著騷亂,於不勝酒力的醺然中凝睇流轉,多少凶險柔情一一浮上欲遮還羞的緋紅臉頰,看在老經世故的男人眼中,當然也有他的盤算,可戲的看頭就在於檯面上的兩人只顧著吃飯喝酒。
 
整齣戲末了,女主角與同夥被推到礦場邊槍決,鏡頭稍稍一抬,幾條下跪的人影面前,現出一個打了燈光的深不見底的巨大窟窿,其畫面之精準,誰看了都會嚇到。
 
不過所謂的畫面鏡頭,有時你跟別人提及,「有嗎?有你說的那一幕?」反之也可推想,嵌在他人記憶裡的某些影像,於心思一飄就沒看見的我們而言,其實並不存在?
 
電影的世界裡,導演之於演員,或攝影或後製反覆交代才弄出來的,畢竟不同於紙本上的文字,目光來回幾遍就盯住了。在這上面,電影真是恰如其名的產物:如露如電,夢幻泡影。一個閃神,能被記憶的恐怕又是別的畫面或音樂連綴而出的,異樣的風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