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首獎】好走（十七）

文/王虎森

第五章  還是不能回去

1

早晨，李珊推著單車，準備照常去山外的初中上學。王勇說：「今天不是放假嗎？」

她說：「我們補課，不放假。」

黃桂英拿個月餅，笑著對他說：「今天過中秋，你也吃一個月餅吧。不過你要記住，這餅今後都是要算錢的。」
王勇不說話，接過月餅有滋有味地啃著。

李成龍和他的一大幫徒弟，每兩個人騎一部單車（一人騎，一人坐在後座上），他們從李忠義家門口經過。

看到王勇站在那裡，李成龍說：「喊我師父呀。」

「師父。」他順從地喊了一聲。他曉得可能還要在這裡待一段時間，在李成龍面前，還是乖一點好。

李成龍一夥哈哈大笑著。

王勇看著他們快速地遠去。他們是去山外。

他不能去。

遠離家鄉、遠離父母的他也就順理成章地遠離了節日。

她雖然給了我一個月餅，但還講今後要算錢，太歹了。

他去做事，一如既往地做那似乎永遠也做不完的事。

他在節日之外，在熱鬧之外，在父母之外……。

2

黃桂英忙了好幾個鐘頭，到現在還沒直起腰來──她感覺自己的腰子好像直不起來了。丈夫李忠義也在忙，她曉得，丈夫比自己還要忙，他是心忙。今天的事情是大事，對方來了三個人，而丈夫這一方有四個人。李忠義對黃桂英說，你只要搞好一餐中飯就要得了，其他的事你不要管，由我管。那三個人從好遠的地方來，上午十一點多才到這裡。他們只坐下來扯了一會兒就吃飯。

吃完中飯，那七個人只吸一根菸喝一碗茶，然後就都走了，去了村部。今天辦的是公事，公事自然要公辦，公辦自然要到公家的地方。

她正洗著碗，就聽見廳屋那邊傳來了腳步聲。

「桂英在家嗎？」

「哦，是傳家阿公，什麼事？」

「傳統兩家婆坐在屋裡沒事，要我來喊人去打麻將。」

「我今天下午怕是去打不得。我還沒餵豬，我還要洗頭髮，最主要的是，今天我們家有大事。」

「這個我曉得。大事怕什麼，河南那邊來了三個人，忠義這邊有四個人，再講，他們要是來蠻的，還有我們這麼多人，我們當然都只會幫你們。我們是主，他們遠來是客，客聽主安排，他們起不得勢。再講了，越是有大事的時候，心裡越要想得通。走，打麻將去。」

「我真的不能去。」

「怎麼，齋公持起豆腐來了？」

黃桂英一邊洗碗一邊說話，李傳家剛才站在廳屋裡，現在他在一把椅子上坐下來，說：「你快去餵豬，我在這裡等你。」

「傳家阿公，論輩分，我喊你阿公，不過有件事，我要講你，你就是怪我多嘴，怪我沒上沒下沒大沒小我也要講你。」

「什麼事？你只管講就是，我張大耳朵聽。」

「紅專讓你害慘了。你害她懷了孕，你們自己曉得就要得了，你搞什麼還要在外面放話，把這個事情講出來？家醜不可外揚。」

「桂英，你以為我想把家醜外揚？我是沒得辦法，當時她爺老子來找我，我同他好講歹講，他反正只是罵我畜牲，不聽我講半句話。」

「這件事同我無關，我是個中間人，我站在中間立場上講一句良心話，你該罵。你比紅專大二十多歲，你根本就不該同她有那樣的事。你還同別人講，是紅專黏著你不放。這樣的事情我還不曉得嗎？一開頭肯定是你惹了她，然後她才這樣的。」

黃桂英洗完了碗就去餵豬。豬圈在正屋的後面。她提著滿滿一桶潲走過廳屋，去了後面。

她沒想到，等她在豬圈裡直起腰子來的時候，突然被一個男人抱住了。

她曉得是什麼人，說：「快鬆手！」

男人在她胸上亂摸。

「還不鬆手，我就要喊了。」她的聲音真的大了。

男人的手鬆開了。

她說：「論輩分，我喊你阿公，這事要是傳出去，好聽？」

「論什麼輩分，要是論年紀，我也只比你大幾歲。」

「你是力氣大了沒地方用吧，你幫我到樓上搞一捆幹稻草下來。」

「你要幹稻草做什麼？」

「燒成灰，然後用水泡，然後用紗巾過濾。用這樣的水洗頭髮最好。」

「這樣搞好麻煩，買瓶洗髮水洗得好久。」

「你曉得什麼，這樣的水洗頭髮最好，比什麼洗髮水都好。」

「怪不得你的頭髮溜青的。」

李傳家看到旁邊有一架木樓梯，他搬過來，上到樓上，準備去搞幹稻草下來。趁這個機會，黃桂英出了豬圈。

她走過廳屋，來到門前路上。上上下下都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