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首獎】好走（十八）

文/王虎森

她走進廳屋，聽見李傳家在豬圈那邊樓上扔下一捆幹稻草，然後是「咦呀」一聲。

她走進豬圈，說：「你咦呀什麼？」

「一窩嫩老鼠。」

「老鼠最逗人嫌，梭來梭去，嚇死人。」

「這窩老鼠還不能動，不嚇人。」

「真的？」

「不是蒸（真）的，只怕還是煮的？」

她上了樓梯，到了幹稻草堆上。

「嫩老鼠在哪裡？」

她已經被他推倒在乾草堆上。

她說：「等一下忠義回來看見了，看你怎麼搞？」

「我剛才在路上看見他們去了村部，他們要蠻久才回來。」

「我還以為真有一窩嫩老鼠。」

他的手已經抓住了她的什麼東西，說：「這不是兩隻老鼠嘛？只是梭來梭去的老鼠是黑的，你這兩隻老鼠是白的。」

下面的豬圈裡，兩頭白色的壯豬已經吃飽了，他們依偎著躺下。

她說：「你的大力氣有地方用了，有本事你也讓我懷上孕。」

「誰不曉得，你那時積極，只生了妹子就去搞了結紮。論輩分，你還要喊我阿公。」

「論什麼輩分，論年紀，你只比我大幾歲。」

3

那天，李忠義突然把王勇帶到一個陌生人的家裡。

他中飯也是在這戶人家吃的。下午，李忠義和王勇的爸爸來了。

王勇規規矩矩地坐著，對他們的突然出現沒有表示驚訝。

「勇伢子，你爸來看你了。」李忠義說。

爸爸哽咽著喊了一聲王勇。

王勇終於開口說話了：「爸，你是來帶我回去的吧。」
  
爸爸不說話，只是無奈地搖搖頭。

王勇失望了。不是帶我回去，那你來幹什麼？

「過得還習慣吧？」

他不回話。

「媽很想你。」

他還是不回話。

爸爸很快就走了。走之前他說：「爸爸不久還會來，下次我一定帶你回去。你在這裡，要聽李伯伯他們的話。我走了。要聽話。不久我一定來，來接你回去。」

爸爸回去了，王勇卻不能回去。

王勇沒哭，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哭。

爸爸走了，他什麼時候再來？爸爸說不久就會來，不久到底是多久呢？別管爸爸怎麼樣，我還是想辦法跑。

李珊問王勇：「聽說你爸今天來了，真的嗎？」

他垂頭喪氣的回答：「來是來了。」停了一會，極不情願地說，「他又回去了。」

說完他就走開了，不再理她。他怕別人再理自己，怕別人追根問底。

後來他才曉得發生了什麼事情，人們對它津津樂道，李忠義因此在這個山村大出了一回風頭。

爸爸帶著三萬六千多塊錢和兩個戴大蓋帽的人來到了山村，他想把王勇帶回去。

但是，到了李忠義家之後，他發現自己徹底錯了：他沒有看到自己的兒子。爸爸不是省油的燈，他說，欠賬還錢天經地義，他認賬，他會想一切辦法將剩下的錢儘早還清，但兒子必須跟他回去，孩子才十歲，他沒罪，不應該遠離家鄉，小孩應該接受九年義務教育。與爸爸一路同來的公安人員從法律的角度闡明了他們的觀點：欠錢要還，但千萬不能用綁架和扣留人質來解決問題，這樣做是非法的，小孩必須由我們帶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