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貳獎】小鎮道士（十二）

文/周維剛

八

星期一余子承到學校後，發現艾立克他們那一群人都請了假沒有出現，而同時在同學之間有些小道消息正流傳著。

由於鎮上人口並不多，常常只要誰家裡頭發生個什麼事情被人聽見或看到，一點點風聲出來之後很快地鎮上其他人便也會知道。這次艾立克等人下挑戰這件事早就成了同學間關注的事情，而就在隔天自然會有些比較好奇的同學前去打探消息甚至不惜像是狗仔隊一樣偷窺、挖人隱私。那些小狗仔們發現艾立克他們的模樣奇怪，像是人們口中常說的少了魂魄那樣，被嚇傻了。再經由家長那邊婆婆媽媽道人長短的管道之下，他們整理出艾立克等人都被帶去城市裡頭看精神科，而現在似乎都得在家療養好一陣子。雖然老大因此沒能將艾立克他們當作狗來騎，但在聽見他們狼狽的模樣之後倒也樂得開懷。

同時余子承因此在校園中聲名大噪起來，幾乎所有人都相信他肯定有兩把刷子，畢竟連艾立克等不信鬼神的人都落到這種地步，是為最有力的證明。不過不管他人怎麼問余子承，他始終都沒透露招鬼當天晚上所發生的事情，畢竟實際的詳情是什麼，連他自己也不知道！

這件事情爆發之後便有許多人來求助於他，但他皆以自己當天花了太多元氣在招鬼一事上頭，需要休養好一陣子為由全數婉拒掉。雖然這麼做使得有些人頗有怨言，認為他大牌起來，不過這也合余子承的意，他正好可以藉此一步步地慢慢讓這股熱潮冷卻下來，就像懂得急流勇退的明星一樣，讓自己最光鮮亮麗的一面留在別人心中。

余子承為求清淨，每到下課的時候就一溜煙地跑到地處偏遠的專科教室大樓，等上課時才回去教室。他一個人在空蕩蕩的樓梯間，這一層的教室幾乎已經沒有人在使用，裡頭多半擺放著等待報廢的空桌椅，自然不會有什麼人到這個地方來。雖然每堂下課這樣做無聊了許多，但和嚴竹雅討論過後在這個時間點如此這麼做似乎是上上策，就連嚴竹雅也在眾人前裝作不知道他在哪裡。

余子承就坐在樓梯上，手中捧著一本小說打發時間，他讀得太過專注沒發現有人朝他走來。等到一雙女鞋出現在他的視線之內，他才被嚇了一跳，抬頭一看，是謝亭芳。

謝亭芳生得面貌姣好，發育比同年齡的女孩還要成熟些，身材曲線曼妙。雖然有著不錯的外表，她在同學之間的風評卻不太好，余子承對此並不太清楚，只當作是人紅是非多沒有再去探究原因。畢竟平時他們兩人沒有什麼交集。

謝亭芳帶著微笑，撩了下裙子逕自坐到余子承的一旁。余子承闔起小說，他心中已經有底這不請自來的謝亭芳肯定是有事相求。

「有什麼事情嗎？」

「最近總覺得怪怪的，我想請你幫我看一下……」

「這可能沒有辦法，畢竟之前耗了太多元氣，我必須休養一陣。」事情正如余子承所想，他想一口拒絕。

「阿承，你這樣太不夠意思了。況且我話都還沒說完，不是嗎？你就先聽聽看嘛，我……」

「妳不知道，我每次替人辦事其實都要有所犧牲的，如果這樣一直下去我不知道哪一天搞不好會死掉也不一定。」余子承不免有些誇大其詞，他裝作一副事態嚴重的模樣，想藉此打消謝亭芳的念頭。

余子承冷淡地看著謝亭芳，她並不因此就顯得失望，反而以一雙充滿堅定眼神的瞳孔直望著余子承。余子承頓時有些驚訝，他覺得似乎能在她張得十分大且水汪汪雙眼中看到自己的倒影，然後兩行淚竟從謝亭芳的眼中落了下來，她緩緩開口：「如果你不幫我，我可能真的會死。」

在號稱女孩武器的眼淚攻勢下，余子承終究因為良心不安而心軟，他便問起謝亭芳遇到了什麼樣的奇怪狀況。

從最近開始，只要每天晚上謝亭芳閉上眼睛準備睡覺的時候，就會聽到房間裡頭不知從哪傳來的嬰兒哭聲。她一開始只當做是貓叫聲不以為意，但這樣的狀況持續了一連好幾個星期，使得她晚上都沒有辦法好好休息，常常在課堂上便打起瞌睡。她問過了家中獨立撫養她長大的母親有沒有聽見貓叫聲，但卻得到否定的回答，便開始心生恐懼。而剛好就在這個時候余子承替人作法的事情傳了開來，一開始她並不抱持著多大的希望，認為只是在裝神弄鬼而已。但在聽說艾立克他們輸了打賭之後，便相信余子承真有那麼兩把刷子，於是才在這時候前來求助於他。

「所以請你幫幫我，我真的快受不了了。」謝亭芳的眼淚仍舊沒有停下的跡象，且她的雙眼還帶著明顯的黑眼圈，這使得余子承掙扎了好一番，最後終於點頭答應。

「真的很謝謝你。」謝亭芳破涕為笑，向前傾抓起余子承的雙手。她一手抓著余子承的手，另一手將口袋中的一張紙條塞到了他的手裡，可見她早就有備而來。「我知道你可能會擔心這件事讓嚴竹雅知道了，所以等你方便的時候再到我房間幫我看看就好。」

此時余子承不小心看見謝亭芳有些寬鬆的制服領口間露出一對隆起的乳房，他看得失了神著了迷。謝亭芳注意到余子承的視線後也不覺害臊，只緩緩又挺直了身子，似乎毫不在意。

「但還是儘快來幫我看了看，好嗎？」余子承像是未回過神般地點了點頭，謝亭芳見此只輕拍了下拍手中余子承的手背：「那就拜託你了。」

達到目的之後謝亭芳就站起身離去，在其身影消失在余子承的視線前，她似乎有意地回頭對他笑了一下後，便隱沒在走廊的另一處盡頭。

余子承這時才緩緩回過神，他看著手中剛才拿到的紙條，上頭是謝亭芳的電話號碼。

放學後余子承像往常一樣陪同嚴竹雅走回家，他聽說她今天又得幫忙爸媽在家照顧弟弟。一等嚴竹雅進了家門之後，他就飛也似地趕緊一路跑回家，只為趕緊去替謝亭芳那看一看，對於之前他答應過嚴竹雅的事情早就忘得一乾二淨。還沒抵達家門，余子承便遠遠地看見一位陌生人往他家中探頭探腦地，形跡可疑。對方一見余子承來，開心地向他招了招手。

他們兩人進到了神明廳內坐下，對方是鎮上一位叫做阿遠的中年男子。前陣子他父親過世，繼承了好一筆土地及遺產，他們家在地方上可稱得上是望族。他早就有打算要前往都市裡頭做生意，如今又得了這樣一筆錢財，正思忖著是否要將祖產全數變賣去好好打拚創下一番事業。而就在此時年紀輕輕的余子承招鬼一事已在鎮上傳了開來，許多人都當作他已繼承了家業成了不折不扣的道士，阿遠聞訊後便前來問事。

「師公，你就好心幫個忙吧！」阿遠苦苦哀求著余子承。「好說歹說都請給我個方向。」

余子承在阿遠的糾纏之下皺起眉頭，他正苦思著該如何脫身。阿遠見此便將手中的一袋東西放到桌上，推向余子承。

「禮數呢，我自然也是清楚的。況且我們家之前也多虧了你阿爸的指引，才能有現在這般景況，更之前聽說也是拖你們家族的福，再怎麼說我們兩家之間也算得上是世交，就幫個忙吧。」

看來阿遠這樣是不好打發走的，余子承心想再這樣下去不知道還得耗多久。他的心思還是在謝亭芳那邊上頭，乾脆就速戰速決好去辦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