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首獎】好走（三十）

文/王虎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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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小文的這封信本來是一個祕密，但後來事情敗露之後，它就成了地方上談論得最多的東西之一。談到最後，人們總要這麼總結一句：還是老話講得好，最毒婦人心。

日久見人心。很多事情，都是有了最後的結果，然後人們根據道?塗?和自己的想像拼湊出前因後果來。

李春生上山的前一天，他要和鄧小文作愛。她說自己不舒服，腰子痛，下部還痛，做不得愛。李春生不管這些，他嘴裡罵罵咧咧，說，讓野老公睡得，我就越發睡得，他扒掉她身上的衣服，巴上去幹了那事。完事之後，他穿好衣服，去了下屋。鄧小文心裡恨恨地說：李春生，我非殺死你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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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勇有時可以看到鄧小文，不過看到的都是沉默寡言的一個女人。以前，她會春風笑面地跟打招呼，但是後來，她也就沖他一笑而已。這一笑，讓他看到後感到害怕。

他聽這裡好多大男人說，女人哪，就跟伢妹子一樣，不要總跟她多講，你跟她多講，她總是聽不進道理，只要一打，她就老實了。鄧小文不就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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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小文除了吃飯做事之外，剩下的事就是睡覺。兩個孩子怕和她親近，怯生生地看著她。道德在他們身上起著巨大的作用，他們認為自己的母親不乾淨，做了歹事。這些，鄧小文都不計較，也不怪孩子。但有一點她實在想不通。山村偷野老公野老婆的事還少嗎？別人做了都沒什麼，自己做了偏偏這樣倒楣。

她想，崽女這樣對我都是該死的男人教的。捉姦捉雙，你奸沒有捉到，你憑什麼打我們？李春生，我要你……哎喲，腰子又在痛。你以為我在你面前低眉順眼是怕了你，你錯了。以前我是怕你，挨打之後，我反而不怕你了，一點也不怕你了。我是一條蛇，在冬天暖和的陽光下曬著，我懶洋洋的，什麼也不傷害，不是我不想，而是暫時我不能，機會還沒到。三月三，蛇出山，那時候我就出洞了，你就曉得我是什麼樣子！我要以牙還牙，以血還血！我要咬死你！那封信，啟明收到了沒有？我一個女人，力沒有幾斤，報仇無從談起，我必須和啟明合在一起。明槍易對，暗箭難防，我們兩人合夥，李春生，你必死無疑！

童子嶺。黃啟明和鄧小文又準時見面了。

女人一個勁地咒?該死的男人。

黃啟明說：「罵沒用，你罵了他他不聽見，他不痛不癢。」

她惡狠狠地說：「啟明，我們不能就這樣算了，我們要報仇！」

「仇一定要報！這個仇不報，我對得住自己嗎？只是，報仇不能急在一時。我們單獨幹，都會失敗。報仇失敗，那時我們就不是像前次那樣只受傷，他會把我們兩個都搞死！」

「我們合夥幹！」

「只有合夥幹一條路。」

「我們儘早動手！」

「小文，急不得性，半點也急不得性。這事必須好好商量，每一步都要保證萬無一失。我們報仇，仇報到哪個地步？打斷他的手腳嗎？」

「只這樣報仇不行！他傷好之後一定要搞死我們。報仇就要把他搞死，先下手為強！」

「小文，你怎麼……」

「啟明，我下了這個狠心。」

「這話你只能對我說，對其他人，你不能漏半點口風。」

「我曉得。」

「小文，你曉不曉得？人命關天，殺人抵命。這樣幹是死罪。你不怕？」

「我不怕，你呢，啟明？」

「要說一點不怕也是假的。我們報仇，第一是要有決心，不半途而廢；第二是要細心。我們首先要確定一個方案。」

「你埋伏在外面，他睡死後，我做了暗號你進來，我們一起殺死他！」

「這方法不可取。別人都曉得是謀殺，查來查去就會查到我們頭上。我們現在要想一個這樣的辦法，搞死他，要讓別人認為他是因意外事故死的。查出來了，那我和你一起去死。沒查出來，一段時間之後，我們就結婚。不管用哪種辦法搞死他，都要首先讓他沒有反抗的餘地。」

「這個不難。他喜歡喝酒，我用好話勸他多喝幾杯。他一醉，我們就好動手。」

「酒？」他一邊思索一邊說，「勸他多喝酒是好辦法。不過，還不保險。他經常喝酒，量不小，多喝幾杯未必就會醉得人事不省。酒中是不是──」

「對，對，在酒中下藥，安眠藥。」

「這方法好，不露痕跡。他不會反抗了，我們怎樣搞死他呢？」
「這辦法難想。」

「時候不早了，我們該走了。」

鄧小文看著黃啟明，無限深情地說：「對不起，害你跑來，我身子痛。」

「沒什麼。」

「三天之後，夜裡十點，你從我家後山下來，我在家裡等你。屋裡有電光你不要來，說明他回來了，沒電光你就放心來。」

「到你家來，不合適吧。」

「沒什麼不合適的。我會保證絕對安全。」

這一男一女確定了要報仇，最後要考慮的只是細節問題。黃啟明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報仇，如果不成功，自己就會招來滅頂之災！要想成功，必須冷靜。辦法都是人想出來的，最後，他想到了一個絕妙的辦法。

李春生從山上回來了。鄧小文低眉順眼，李春生看著很舒服。丈夫懷疑黃啟明和鄧小文藕斷絲連，但有時又覺得這不可能了，她要是還生異心，除非她是想死！丈夫不信一個女人會不怕死！

越到後來，鄧小文在李春生面前越是低眉順眼，說話是低三下四的，對丈夫也很好，洗腳水和洗澡水都替丈夫舀好，丈夫要行房事，她也比以前熱情。

一天早晨，號啕大哭打破了山村的寧靜。

莫非是出了什麼大事嗎？人們互相打聽著。

是出了大事。死了人，李春生死了。哭的人就是鄧小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