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參獎】雲南小提琴（十二）

文/郭昱沂

邦寧：「現在你把弓放回去，將琴盒收理一遍，跟剛剛一樣，一個動作不對就重來。」存嶺按照指示，小心翼翼放好弓、琴，將琴盒收理好，這次零犯錯。

邦寧：「不是故意說給你聽的，我覺得你真的可以……你還有點天分。」

存嶺一排牙齒毫無保留地出來亮相，整張嘴笑開了。

邦寧：「就是不要急，回去好好練習，拉琴之前先打太極拳，記不起來動作也沒關係，目的是讓你專心，不要想別的，更不要去想考試，心裡保持平靜，特別要去感覺手的動作跟力氣。」

隨著老師的話，存嶺下意識地半舉起手，手指頭做出按弦的姿勢。

邦寧：「小提琴的基本姿勢對了，基礎就穩了，很多人到一個程度上不去，就是因為基本姿勢錯誤。」

存嶺堅定地點點頭：「謝謝老師，今天學了好多。」

邦寧：「我也沒想到會說這麼多，平常我可不囉唆，大概是很難得遇到可以說小提琴的人吧。」

存嶺微笑起來，將琴盒揹上肩膀。

邦寧：「小提琴不能取巧，要拉好就必須苦練，回家不練習，今天的成效就
只剩一半，後天只剩四分之一，大後天剩多少？」
 
存嶺：「八分之一。」

邦寧：「不對，什麼都不剩，又得重頭開始。」

這晚鍾家早早就飄著飯菜香，春蘭在廚房忙著多煮兩道菜，給存嶺補一補，慰勞慰勞上了一下午小提琴課的兒子，智耕也在一旁切蔥蒜、遞醬油，看顧那一鍋存嶺最愛吃的梅乾扣肉。

存嶺連學校制服也沒換下來，一回家就將房門關上，他希望今天學會的一切都能加乘，而不是遞減。他照著雷老師說的，先從打太極拳開始，實在記不全所有招式，他便祇能在三、四個動作之間重複。

存嶺慎重地打開琴盒，將琴弓上松香，腰桿挺直兩腿站好姿勢，口裡唸著雷邦寧上課講述的內容，一邊努力做出正確姿勢：「琴緊貼脖子，持弓右手……中指和拇指要這樣對到……小指彎曲保持彈性。」

他將琴架在肩膀上，用手托住，調整好位置，再試圖放開手，琴穩穩地夾在肩膀上，他開心地笑了。

一支琴弓輕放在琴弦上：「眼睛跟耳朵要專心，音色才能乾淨，避免有雜音。」存嶺拉出一、兩個音，自己並不滿意，他調整握弓姿勢，試圖放鬆，繼續又嘗試。

在一陣陣琴音中，春蘭從客廳傳來大聲的「吃飯嘍！」存嶺沒回應，仍然繼續練琴，音色已進入佳境。

智耕敲敲推開房門，拿起相機從側面幫兒子拍照，感覺到閃光燈閃了一下，存嶺才側過頭來，發現爸媽都站在房門口。

智耕：「你鄧叔叔很關心你，要我拍幾張給他看。」

春蘭推推丈夫要他放下相機，「怎麼回來得那麼晚？不是吃完中飯就過去？」

存嶺：「沒有啊，老師教完就回來了。」

春蘭：「傍晚才教完？教這麼久。」

存嶺聳聳肩，不置可否。智耕對著妻子發話：「哪有嫌老師教太久的。」然後又轉向存嶺：「兒子啊，甄試資料都準備好了，你的考場在台北的中正高中，上午考主修，下午考副修，中午你姊姊還說要來送便當，她在上班，我想有點麻煩，到時候再看看。我跟學校請好假了，到時候我們一大早出發，眷村這邊剛好有車子直達榮總，五點就要出發，到了台北再搭計程車就方便了……」

春蘭：「好啦，說那麼多，先來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