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首獎】好走（三十三）文/王虎森 當天夜裡八點鐘，李國強的弟弟李國昌和李民富把李民強從麻將桌邊喊到了村長李國強家裡。李民強根本不想從麻將桌邊抽身，因為他手氣紅，贏了一些錢。李國昌騙他說，有一個地方更刺激，輸贏更大，三缺一，你去最合適。李民強沒有多想，就跟著他們走了。 到了李國強家，到了李國強家的樓上。門關好了，有幾個人坐在屋裡，屋中間有一個桌子，上面擺了一些吃的東西，但沒有麻將。李民強說，不是講來打麻將的嗎？怎麼麻將都沒擺上桌？ 李國昌說，你先坐下來。 李民強剛剛坐下，李民富就走上去，一個耳巴子掃過去，打得李民強暈頭轉向，莫名其妙。還沒等他講話，李民富就說，死畜牲，你好生坐著，今夜是來解決問題的，不是來打麻將的。 李民強曉得事情有點不妙了，因為他看到了李自力，看到了李自力那張憤怒的臉。但他還是說，解決什麼問題？我有什麼問題要你們興師動眾來解決？ 李民富又抽了李民強一個耳巴子！他是老兄，按農村的說法，長兄當父，他完全有權力這樣做；而且，自己的弟弟現在又做了豬狗不如的事，他只有這樣做才和他兄長的身分相配。 李民強嘟囔著，你是我老兄，但也不能亂打人！ 坐在一旁的李自力再也忍不住了，衝上去啪啪啪，抽了李民強幾個耳巴子，看得出來，這幾個耳巴子把李民強抽老實了。 這個時候，李國強說話了。他問李民強是不是有那樣的事。李民強不回話，埋著頭，整個身子蜷縮在椅子上。村長說，你這樣默認是不行的，你必須回我的話。李民強還是不說話。村長又說，我告訴你，民伢子，一筆寫不成李字，要不是看在我們都姓李的份上，李自力早把你送到公安局去了，你做了這樣的事不槍斃至少也要判幾年刑。如今我們幾個人把你喊來，就是要把這個問題解決好，解決好了對誰都好，你不要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我曉得，你民伢子不是要證據嗎？這就是。李國強手裡拿著幾張紙晃了晃。這是醫院檢查的結果，你把一個妹子一生都毀了！你用糖果騙人進你的屋，你以為沒有人曉得，有些伢妹子看見了。 李國強說到這裡停住了，他要看看李民強的反應。 「是我。」李民強的聲音很小。 李國強說，民伢子你講什麼？我沒聽清，在座的其他人都沒聽清，你聲音大些。 是我。李民強的聲音大了一些。 李民富衝上去又抽了他一個耳巴子。真的是你這個畜牲！這樣的事情，是無論如何也做不得的！你硬是豬狗不如！不曉得娘老子當初為什麼要把這個畜牲生下來？ 村長說，民富，算了，事情已經做了，罵得再多，打得再狠也是空的，也不能還人清白了，如今的問題是怎樣解決。 李民強坐在那裡，恨不得自己死了就好。不管他們商量的結果是什麼，他都同意，畢竟自己不要坐牢了。他不想講話，但他們偏偏要他講話。商量的結果出來了，他只默認或者點頭是不行的，他一定要把同意的話講出口，而且聲音還不能太小。 五個大男人，就在村長家二樓的一間房子裡，花了兩個多鐘頭，把問題解決了。解決的標誌是一個協議。 協議 甲方：李自力 乙方：李民強 乙方天良喪盡，用糖果等東西誘姦甲方女兒李芳多次，致使甲方一家蒙受巨大損失。但甲方寬宏大量，不想把乙方送進牢房。經雙方協商，茲達成如下協定： 一、乙方向甲方賠禮道歉，方式為下跪。 二、乙方賠償甲方損失兩千元，乙方在協議上簽字後當即付清。 三、乙方如今後還有損害甲方一家的行為，則甲方保留訴諸法律的權利。如乙方能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則甲方不能上訴。 甲方簽字：李自力 乙方簽字：李民強 在場人簽字：李國強 李民富 李國昌 一九九三年古曆三月十六日 李民強當即付清了兩千元錢的賠償金，他當夜就從村裡消失了。直到第二年過年的時候，他才回來打了個轉。 李國強本來要求當時在場的人對此事守口如瓶，但不曉得牆在哪裡開了一條縫，風還是透出去了。好多人都在議論這件事，只是不當著李自力一家人的面。所有的人都罵李民強不是人，但也有人在罵了一通之後表示理解李民強：一個男人，都快四十了，還打單身，也搞不到女人，於是就只好用糖果去騙細妹子。 不過，等李民強回來的時候，風頭早已經過去了。人們雖然用異樣的眼光看他，但畢竟沒有了當初聽到那件事情時的憤怒情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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