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參獎】雲南小提琴（十三）文/郭昱沂 「還是沒有人承認嗎？如果你不小心誤拿了班費，現在趕快拿出來，沒有關係，我不會責怪你。」班導師在講台上嚴肅發言，全班同學面面相覷，一陣沉默中沒有人回應。 一位女同學舉手發言：「老師，這樣不會有人拿出來的，等下就要數學小考了，要不然先……」見沒有同學附議，她自己也說不下去。 「你們看看自己的書包，說不定是有同學惡作劇，故意偷總務的錢。」這時不少同學都將目光投向教室後方的座位，擔任總務股長的女同學趴在桌上故意埋住自己的頭，無聲在哭泣。 一位男同學大聲嚷嚷起來：「喂！兩邊的把門窗通通關上！丟臉！」 另位同學提議：「搜書包啦！搞不好是別班進來偷的。」 導師：「我真的很不願意這樣做，但是沒有人承認，這筆錢誰來賠呢？」 突然從底下座位間有個聲音說：「別班怎麼會知道我們今天收畢業紀念冊的錢？」 另個不滿的聲音隨即爆開：「幹！你是怎樣啊？」「自己倒書包啦！」「乒噹」一聲，一位同學書包裡的東西全部掉在地板上。緊接著一個個書包都被倒出來，乒呤乓啷，全班一團轟鬧，大家因為帶著悲憤情緒，爭先恐後將書包裡的東西全部倒出來。 一個書包裡掉出一個信封，沉甸甸的，伴隨著零錢一起掉落在地板上，存嶺的表情有些吃驚與慌張。 「欸……誰的？」全班的注意力都移到這個角落來。 「學藝這邊有錢！」頓時間全班安靜下來，導師走過去拿起信封，連帶把零錢一起放進去，然後走到黑板前全部倒在講桌上，存嶺跟隨其後。 稍微用眼睛瞄一下，也算得出來裡面起碼有上千塊，導師不帶一絲情緒問存嶺：「這些錢是你的？」 存嶺點點頭發出個悶悶的「嗯」。 導師：「帶這麼多錢到學校來做什麼？」 存嶺：「這些錢都是我爸給的。」 導師：「你爸爸為什麼給你這些錢？」存嶺一時語塞，脹紅了臉；導師見狀，命令他：「跟我到辦公室來！」她推推著存嶺的肩膀，但存嶺定住不動，顯然不願意跟著導師離開。 整間教室門窗緊閉散落了滿地的書包物件，大家你看我我看你，沒有一個人說話，幾乎都不敢置信眼前導師和存嶺所發生的爭執。 見存嶺不走，導師有些氣惱，繼續以嚴厲語氣逼問：「真的是你爸爸給的嗎？」存嶺低垂著眼睛，堅定地點了下頭。 導師：「你爸……好！我等下打電話給鍾老師！」全班都聽得出來，導師是在給存嶺一個最後的機會，情勢走到這裡，真相似乎已經昭然若揭。 存嶺咬咬牙，沒接話。不要說這一班同學一大半都是宵裡國小畢業的，即使龍岡國中的老師，也很少有不認識鍾老師的。 導師極為不悅，長嘆了口氣，她以及全班同學這時或許冒出的問題都是：「鍾老師的兒子會偷錢？」。 宵裡國小到處張掛著校慶的彩色圖案、標語，一排走廊展示著學生的美勞作品，傍晚校園裡還可見到高年級的學生在幫忙布置。智耕雙腳跨在活動階梯上面，拿把大剪刀正在剪裁樹木，有名工友急急忙忙跑過來大喊著：「鍾老師！電話！有急事！」 教書這麼久，第一次被通知如此緊急的電話，智耕連忙下階梯，將工具交給另位老師，用小跑步回到教員辦公室。 智耕接過電話，一聽是存嶺的導師，心裡一沉，已經有不好的預感，甚至猜到了十之八九。辦公室裡面仍有幾位在批改作業的老師，智耕表情有些不自然，故意放低音量，然而語氣十分婉轉地向導師說明：「欸，錢是我給他的……對！對！一千多塊……詳細數字我記不得要查一下……，最近準備校慶活動太忙了，才會叫他去幫我繳客家同鄉會的會費……對！對！我是副會長嘛，……好、好、我跟他說一下，這個孩子自尊心比較強，個性比較好強啦，不會對老師不禮貌吧……實在不好意思，好的、好的。」彷彿是刻意要避開同事們投過來的好奇眼神，智耕若無其事的喝了口擺在桌上的茶，又若無其事的走出辦公室。 他走到榕樹下自己的那張老位子，拉起胡琴，幾乎是不假思索，以開拔之勢，好幾首曲子便從他手下流洩出來，比平常來得急切，少了些淡然悠閒。不為別的，他正苦惱著等下要面臨的情況，他希望自己是個開明的父親，很多事情不見得是對錯問題，尤其兒子正處於準備考試時期……一直拉到不見天光，他才騎著腳踏車回家去。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