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貳獎】小鎮道士(二十五)


文/周維剛

「幹伊三妹的!恁祖媽不發威就把我當啞吧了嗎!」陳金梅至此也為之大怒,她手操起菜刀往一旁的桌上一劈,一手扠著腰另一手直指著馬六哥大罵:「組頭跑路拿不到錢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你憑什麼牽拖到我們身上?這明明就是你自己的命!來亂什麼亂?你要砸攤?恁祖媽先跟你拚命!」

眾人見狀皆站起身來將雙方阻隔,深怕事情演變成更為嚴重的衝突。而此時大家幾乎都是向著陳金梅和余子承的,畢竟馬六哥前來鬧事自然理虧。

馬六哥被眾人數落著,且看對方人多勢眾,只得夾著尾巴憤然逃離,嘴中仍不斷地咒罵著。

等到馬六哥走了好一段距離之後,眾人才覺得事情平息了下來,但也都無心繼續吃飯,各自準備付賬離去。陳金梅見大家掃了興,執意說這一頓要請客,在推讓一陣後,眾人還是堅持付了飯前離去。陳金梅見水都沒了無法再做生意,也就早早收了攤。

「給我跪下!」一進神明廳,陳金梅便霎時變了臉喝令余子承跪在神主牌位前。余子承深知自己鑄下大錯,惹得一堆晦氣的事情在身上,便應聲跪下。陳金梅從房內拿出一把雞毛撣子,直往余子承的身上一陣猛打。

「你這不孝子!你看看自己做了些什麼好事!書都沒在唸,整天只會在那邊給你阿母添麻煩!」陳金梅使盡了力打著,邊說邊聲淚俱下。「我現在不好好教你,就是對不起余家的列祖列宗!你這不孝子!不孝子!」

余子承一聲都不吭,竟也開始流下淚來,任憑他母親在他身上打著。陳金梅打得就連雞毛撣子的把手斷了也毫無停下的跡象,口中仍舊哽咽著直罵著余子承。頓時兩人皆在神明廳內放聲哭了出來,直到裡頭一陣電話聲響起,陳金梅才停下手,擦了擦眼淚後把早已斷成兩段的雞毛撣子往旁邊一丟,讓自己情緒穩定了下後才到裡頭去接電話。

神明桌上余子承父親的遺照在昏黃的燈光下,那面容略帶著微笑,一雙眼睛似乎正活生生地和他對望著。余子承感到內心一陣酸楚,內心想著這些日子以來他的所作所為在父親眼中看來肯定只是一番兒戲,如今卻又鬧出了好一堆事情來惹得一身腥。他想起先前那個夢來,又想到母親一手將他撫養長大,而他卻成天不懂事,至此更加內疚。

陳金梅接起電話後,起先說著他們家並沒有在替人辦那事,而在一陣過後她回到神明廳語帶保留地要余子承去接電話。

至此余子承才站起身,拖著有些痲痹的雙腳往裡頭走去。余子承本以為自己此時已經倒楣到了一個極點,沒想到那通電話竟又帶來另一個惡耗,暫且不在話下。

當晚,余子承下定了決心,將所有法器連同道袍都封了箱收好,並將裝有符籙的文件夾內的符籙都倒了出來,將其全數火化。他拿著根樹枝戳弄著眼前的灰燼,凝視著緩緩升起的餘煙默默不語好一陣,直到火星不再發亮。
回到客廳後余子承見陳金梅仍拿著衛生紙擤著鼻涕,她面前的桌上散落著一團團用過的衛生紙。余子承緩步向前:「阿母,對不起。」

陳金梅聽聞余子承這句話後,原先好不容易平穩下的情緒又潰了堤。她緊抱起余子承,兩人相擁而泣,久久不能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