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佳作】愛的圈套(四)


文/施百俊

「物傷其類」在這混亂的世間是完全不適用的--小貓冷冷地看著籬外幾個探頭探腦看熱鬧,猶仍不肯離去的頑童,罵了一句:「看啥小!」大人們看他發狠,都不想惹地痞流氓,暗罵幾句,就紛紛扶老攜幼散去了。小貓歪一邊嘴角從牙縫間噴氣,「呿!」地罵一聲,心想:貓狗禽獸死了同伴,最起碼還在死者身邊流連片刻哀鳴幾聲,任人趕任人罵;這時,一個日日相見的街坊弱女死得如此淒慘,只一踹一罵,人就全走光了。人類啊!果真富有同情心。

警察文議手叉腰,扶著腰上的短鎗,在小貓身後看著這場人間大戲,閒閒向小貓說道:「你很大尾啊?連保正都聽你吩咐,比我作警察還搖擺(囂張)!」

「不敢,不敢,你比我多一隻腳嘛!」小貓從後面輕輕地將雙手穩在阿會肩上,阿會轉頭倚靠在小貓胸前。小貓抱了抱阿會,然後上前察看阿靚屍體--死者渾身披傷,歪歪扭扭的刀痕少說真有三五十處,但都不深;但相當明顯地,致命的是斬斷她左肩鎖骨斜劃至右下腹,使之肚破腸流的一刀--這刀法小貓見過,1895日軍據台之役,不知有多少台灣義軍死於這招「右袈裟斬」,這是前薩摩武士的絕招。小貓斜暼了一下松坂隊長,心想兇手若不是日本人,也鐵定練劍道。此地日本人不多,松坂透過關係去查,必有線索,此案不難破。

門外苦苓樹下,松坂叼了根菸,瞇著眼不發一語,默默觀察著小貓的舉動。幾片花瓣掉在他稀疏的花白頭髮上,他舉手輕輕撥落在地。

「示現流?」小貓戲謔地雙手高舉過頭虛擬著舉劍,擺了個大上段的姿態,「呀!」地鬼叫後虛劈一招,然後向文議問道:「問問日本隊長大人,搞不好兇手是他親戚朋友。」

「你最好別惹日本人。幸好我們隊長聽不太懂台語,不然可有你好看--」文議沒回頭看身後的松坂,以平板的語調向小貓說道:「他是長州人,和以薩摩人為主的警視廳長官們不合,才會被下放到咱阿猴。所以,他脾氣不是太好,生氣起來包你衰……」

「哦?你對四腳仔很清楚嘛,學得如何?」小貓又瞧了松坂一眼,對上他的目光,心臟猛跳一下--高手,鐵定是高手--他心想。隨後又轉頭仔細地觀察死去的阿靚,她全身赤裸,衣物卻毫無破損地被棄置一旁,顯然若非死時一絲不掛,就是死後才被剝光。從榻榻米上濺灑的血跡來看,死者是在門邊中刀,血液噴出門外泥地;倒地後才被拖行三尺至室內,小貓心想,大概是行兇者想把紙門關上,以免被鄰居發現吧?!於是問道:「是誰發現屍首?」

文議豎起大拇指往後一指,「你剛才叫人拖去沖水那個軟腳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