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佳作】愛的圈套（二十）

文/施百俊

居留室約只有四疊半大小，瀰漫著一股令人難以忍受的酸臭味。角落裡蜷縮著一個瘦小男子正在昏昏大睡。這大概就是被藍參事送來投案的志忠了吧？小貓上前，重重往他臀上踹了一腳，他卻毫無知覺繼續睡，好比中了強烈麻藥，顯然吸毒過量。凶手絕不是這人，因為他絕不能同時被拘在派出所又出去砍魯蛋一刀。至少，也絕使不出能砍斷手杖的袈裟斬！這種酗毒者，縱是清醒也問不出啥，實在是替死鬼的好材料。小貓心想，等會出去，非得自己去查清楚才行。但此時，一夜未眠，實在太累了，正是補眠的好時候，他不管三七二十一倒地就睡，不一會就沉入夢鄉了。

一片漆黑，深不見底的夢……

｢很舒適吼！｣

踹人者人恆踹之，小貓好夢方酣，屁股上忽然重重被踹了一腳。迷迷糊糊醒來時，看到文議站在拘留室門口，嘴角掛著不知是嘲諷還是同情的笑。｢你這隻貓也算有一套，有你的所在就有死人；有你的所在，就有麻煩。日日向派出所報到，大概你把這當作灶腳（廚房）……｣

｢嘿嘿……恁爸今年犯太歲，可以否？｣小貓甩甩頭清醒過來。回顧室內，志忠已經不在了，指著原先他蜷曲的角落，向文議問道：｢哪個臭酸俗辣咧？｣

｢透中午拉出去菜市口斬頭了……｣文議比畫手刀，在自己脖子上一砍。｢他有說，先去幫你向閻羅王劃位。｣

｢哈哈哈，三……小朋友，你也學會了練肖話？恁爸和孫悟空有交陪，他去勾消生死簿時順便連恁爸名字都勾了。｣小貓說：｢日本人不是最重視人權？記得否？車城三腳仔蔡英姦殺少女七名，拖兩年才定罪，免死關三年，放出來又犯強姦，用竹竿插女孩下體，受害者悲憤自殺。結果呢？上個月我在萬丹，還看到他在街上賭『十八啦』，搖擺得緊啦！｣他站起身，拍拍文議的肩頭。｢那個志忠是藍參事送來的人，這時鐵定活跳跳在某處吸鴉片，有錢就有人權，有關係就有人權，免唬爛我。｣

｢不簡單嘛，進來派出所兩次就這麼了解人權，後回日本人選巡查補時，你可以考慮一下。｣文議說：｢老實跟你講，志忠那俗辣，黑松押去台南廳受審了。你現在應該煩惱你自己就好。｣

｢恁爸有啥好煩惱？人不是我殺的，保正伯可以作證。第一、我殺的幹嘛揹他去保正那？第二、魯蛋仔胸口刀痕既粗又寬，恁爸手裡那隻女人專用的杖刀只能用來殺雞，青瞑的才看不出。這樁案很明白，殺死阿靚的凶手返頭去搜啥遺漏的重要東西，正好遇到衰尾鬼魯蛋……可憐喔，正好去和阿靚作伴。總之，你不放我出去都不行。｣

驗屍結果確是如此，保正也全力擔保。文議聳聳肩，輕喝聲：｢滾！｣

｢期待再相會……｣

因禍得福，好不容易得到一整天的充分休息，小貓搖搖擺擺地走出派出所，想在阿會被窩裡再睡一覺。他心知，凶手一不作二不休，不會就此善罷甘休。下一個下手目標，就是自己了。危險是最好的提神藥，小貓寒毛豎立，警戒著－－不要予恁爸咬到！

本已一無所有，無可損失了。

因此，他毫不想，也不須向邪惡妥協。

其時長日將盡，潛伏在夜幕中的萬惡伸出魔爪，悄悄地染黑了這純樸的阿猴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