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佳作】愛的圈套(二十四)


文/施百俊

「嘿!小生不敢。山豬再大再狠,也只是山豬,拿槍就能對付;是養豬的小生惹不起。」連續殺人案後,文議申請了一把手槍,隨時紮在腰間,以策安全。

「日本人也不敢動養豬的?」

「不是跟你講過,他也養了一隻『松坂豬』?」文議鼻孔噴氣。「松坂豬雖然好吃,貴山山,小生吃不起。除非……」

「除非啥?」

「養豬的自己不敢養了,那打隻豬倒也不難。」文議拍拍腰間的手槍。

十 

現任台灣總督兒玉源太郎其實並不在台灣,政務由民政長官後藤新平一手掌握。自從三年前後藤頒布匪徒刑罰令,嚴厲取締盜匪以來,台灣治安大大改善了。然而,日本國內的民權派活躍,頗關心台灣的人權狀況。幾次發生濫權濫捕的事件後,民權派開始透過內閣向總督府施壓,後藤於是嚴令務須貫徹法治精神,上至中央,下至地方,人命重案都必須專案列管追蹤,以求勿枉勿縱。因此,這回一向平靜的阿猴城發生了阿靚仔這樁命案,警察不敢草草向總督府報結案;又不敢深入調查,隨便逮了個疑犯算是向輿論有個交代——就讓它這麼懸著。

阿猴參事藍火旺綜理地方民政,事發隔天就親自到派出所了解案情,一聽到阿靚與自己的女婿堅民有關係,即派朱王押了小混混志忠前來主動投案,還附上了大大的五百圓紅包作「破案獎金」。

警隊長松坂以前曾任警察署長的副官,據台之初派在藍火旺身邊擔任護衛,抱著藍瑜長大。現在既收了錢,縱是明知這家人必有牽涉,也只能約束手下,若無鐵證,切勿招惹藍家。

小貓又蹲在藍家大宅前的賭攤一下午,才想懂其中的環節--權勢者互相勾結對台灣人來講並不陌生,只是一向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小貓沒想到自己得去面對而已--好不容易等到夕陽西下,才等到雞邁鬼鬼祟祟從後門溜出往賭攤來。

「雞邁兄你好!今天又來發財?」等到雞邁坐定,小貓才忽然現身,從背後抱住他,在他胸前亂摸一陣。「恁爸很想你咧……」

聽到這刺耳的聲音再加上被男人粗手亂摸的噁心感,雞邁頭皮發麻,下意識就起身想走。然而,身子被小貓箍住,怎又走得了?雞邁心中叫苦不迭。「貓……貓大仔……你好,你好--你不要想我,我很怕你想我。」

見他不跑了,小貓鬆開雙手大剌剌往他身旁一坐。「免驚啦,恁爸今天沒閒和你槌打槌……」說畢雙手食指交叉互擊了兩下。「想要跟你問一個人,照舊有好康給你。」

聽到「好康」二字,雞邁鬆了一口氣。「貓大請講。」

「有個俗辣叫作『志忠』,不知你熟識否?」

「志忠?這整條街都叫志忠,你要找哪個志忠?」

「你別裝笑微(裝瘋賣傻)--吃鴉片那個志忠。」小貓稍微轉述了志忠的形貌,其實他自己也沒把握能憑這個「菜市名」查出啥。

「哦--那個志忠,好像有看過,又好像沒看過,貓大要幫我回想看看。」雞邁伸出右手食中兩指,用大拇指搓了搓。

小貓掏出一圓硬幣,丟在他面前泥地上。「想起來了吧?」

「稍微想起來了--」雞邁伸腳踩住硬幣。「那個志忠是藍老爺的遠房姪子,聽說是唐山接過來的,父母都不在了,只會吸毒,吃鴉片吃得頭殼壞去,整日軟膏膏趴在眠床上等死;要不就四處借錢買毒,老爺都拿他沒法度。已經好幾日沒見人,我看大概死在鴉片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