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佳作】拯救老店大作戰（三十六）

文/譚劍

15.4 小華•回校

送別父親後，小華百感交雜，雖然依依不捨，但對父親跟自己和媽跟哥，都是解脫。

第二天，她返回學校。她像放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假期，好久好久沒回去了。

很多人認出她來，但她不管，今天她的身份只是學生。

她推開演講廳的門﹣﹣她故意遲到三分鐘，希望可以靜靜的坐在後面﹣﹣但還是引起講師的目光。他的目光也引起其他人的。她向大家微微點頭後，挑了最後排的位置坐下來。

最初只有零星的掌聲，很快很多人加入，最後全場人鼓掌。小華不知怎地熱淚盈眶。有不相熟的同學把紙巾遞給她……

下了課她擦乾淚痕後去找系主任。

名牌包還在。

坐在桌子後面的系主任說：「對你家裡的事，我們都很難過……如早前說的，我們跟電視台採用不同的評分準則，我看你只要再補一份報告闡述你的計劃，應該就可以過關。」

小華點頭，準備離開時，系主任又道：「那個節目我每一集都有看，說真的，你的表現叫我喜出望外。以你的本事，大可到外面闖天下，不必再困在茶行裡。有幾家企業派人來過系裡，指名說你畢業後可以直接過去。」

「但我想守著茶行。」

「太辛苦了，而且擔子也太重。」

「那是我的命。我爸一輩子都想研製花茶，我希望完成他的遺願。」

系主任瞇起眼，「你有資金嗎？」

「沒多少，但我會找人投資。」

系主任露出老江湖的笑容，「聽我說，去找個好工作，輕輕鬆鬆的賺錢，你一樣可以名成利就，你爸泉下有知，一樣會老懷安慰。」

「我知道不管我做什麼，都一樣有顏面去見他，但如果挑一條輕鬆的路，我會無法面對自己。你看，要不是看顧我爸，我在節目裡的表現會更好。如果我有能力去振興茶行卻不做，而是投身大企業，我覺得是在浪費生命。」

「你要走的是一條險途。真的。」

「恕我直白，我不想即使有真本事，仍然只是像系主任你般留在這裡，而不是往外闖天下。」
系主任的臉色脹紅起來，小華這才發現自己失言，想說什麼話補救時，沒想到對方居然笑出來，「很好。你答得真好。」

小華以為系主任在講反話，不料她道：「你的答案，證明我回來是對的，我的學生敢於挑戰常規，而不是畢業後湧去投資銀行做見習生。大學不應該淪為工廠。我希望你成功殺出一條血路。」

小華心頭湧起一陣最溫柔的暖意。

15.5 聚會

天境茶行附近的茶餐廳。

「所以你還會在電視台兩個月？」文堅問Peter。

「扣除假期，只剩下不到一個月。」Peter答：「那女人過去幾年幾乎沒讓我放過假，真變態。你還找不到店面嗎？」

「業主一見是我，馬上把租金提升到天價，以為我們是提款機。他們根本是吸血鬼！」文堅咬牙切齒。

「我愈來愈覺得所有地產商都在合謀，」Peter說：「從一開始，Emily所屬的集團就向你們的業主施壓，逼你們結業，或者遷到別處，所以這遊戲只挑你們兩家公司入圍。他們不是要挑出勝出者那麼簡單，而是要找出願意跟他們合作的老店。」

小華有點跟不上來，「你的意思是他們一開始就打算跟我們合作？」

「不，」Peter解釋，「表面上看是合作，但他們很會耍手段，開始時是各佔一半股份，但接下來就會引入策略性股東，把你們的持股量攤薄，過了一段日子後，他們就會單方面向那位股東提出全面收購變成最大股東，而你們就只能眼巴巴看著他們接管公司業務，到時公司已經不再是你們的了。」

小華問：「你怎知道這麼多？」

「上網找就可以看到他們幾十年來的所作所為。」

文堅問：「其實我不明白，為什麼他們要千方百計吃掉我們的店，乾脆自己開一家不是更快捷嗎？」

Peter答：「他們看中的是你們的老字號，這不是可以輕易用錢解決的。」

小華補充道：「他們要的是品牌，是商譽。」

Peter 說：「沒錯。特別是粥麵店，粥麵不是山珍海錯，而是最簡單的東西，大部份人根本分不出好壞，最好背後就有個傳奇，靠口耳相傳。茶行也一樣，他們以為你們去到出窮水盡，提出合作會萬無一失。」

「真是卑鄙！」小華問文堅：「你不是報了警嗎？」

「對，我等著看警方把他們繩之於法！」

Peter說：「不可能。他們一定準備好龐大的辯護律師團隊，叫檢察官無法入手。你們別再想他們了，最務之急就是盡快找店面。拖得愈久，大家愈把你們遺忘。半年後重開已經跟從零開始沒有兩樣。香港人很善忘。」

「我已努力去找，但別說灣仔，只要是市區，租金都非常高昂。我根本不知道可以搬到哪裡去！」
他歎了一口氣，把臉埋在手掌裡。

小華情深款款的望向文華，最後用手輕拍他的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