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電影與夢 - 里斯本夜車


文/鄭順聰

如果,台灣回到獨裁專制(不要以為不可能),你是地位崇隆的醫生,看不慣政府的惡行惡狀,暗中參與反抗組織擔任要角。某晚,你堂皇的醫館門口發生騷動,特務頭子突然昏厥急需救治,在場的民眾希望壞蛋下地獄,拜託你不要伸出援手……。

醫師天責與真理良知只能二選一,你救不救?

《里斯本夜車》不止這樣的道德難題,裡頭還有人性的掙扎、悔恨、殘虐、背叛……。故事的開頭,是一個古板的中學教師,意外讀到普拉多的《文字鍊金師》:「如果我們只能依賴內心的一小部份生活,剩餘的該如何處置?」猶如帕穆克《新人生》之展開,主角自安逸的生活轉軌,即刻行動,從瑞士搭火車遠跋至南歐,在里斯本尋找普拉多的足跡。

哲學教授琢磨出的長篇小說,情節繁複,內涵深奧,就像里斯本的市街圖那般曲折迷離,裡頭大量引用普拉多的文字,根本是追摹佩索亞,呼喊的語氣探索日常中的神祕,有種超經驗的恍兮惚兮。我完讀後去看同名改編電影,影像在文字的迷巷中劃出路線,情節交代清楚,導演的手法簡練,任影帝影后級的演員功力大比拚,我越看越熱血,也越看越感嘆,號稱二十一世紀最暢銷的哲學小說,我私心窄化為政治小說,瑞士的教書匠去探索葡萄牙的獨裁史,走入他方反思自身,距離捉得剛好,對焦清楚,面對他方我反思自身,台灣沒有歐威爾,及格的政治小說屈指可數,更別奢談改編成電影,浩蕩上映。

當然知道我處於小確幸的瑣碎年代,政治不過是影院小廳的聲光效果:有些觀眾的心眼比獨裁者絕對,一切價值刀切為二,好惡分明,3D特效當黑白電影看;有的卻表情冷漠,耽溺於疏離的美感,人生不過可樂爆米花,我不被瞭解的孤獨才是唯一。

專斷也好逃避也好,在自由民主的環繞音響中,我們以為參透了政治,依法行政就好,政治於我何有哉?如果如果,里斯本的故事成真(不要以為不可能),道德難題接連送到面前,上演糾結、悔恨、殘虐、背叛……。

妥協與行動,你選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