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首獎】當年事(二)


文/常凱
2014.07.03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失禮的過激反應,雲盛蘭當天晚上就托兩個師兄來找秦學忠,意思依舊很清楚,別太往心裡去。這幫唱花臉的一向很少跟拉文場的琴師打交道,站在宿舍門外用鼻孔往裡探,秦學忠狹細的身條甚至掩不住門縫的空隙。一個國字臉師兄馱著背,瞪個大眼,先朝他點一下頭,又借個火兒就在門口抽起來,其實那不是抽,而是用食指和拇指捏著煙蒂往嘴裡嘬。大致是說,角兒再大終歸是女人嘛,不看僧面看佛面,她從沒跟男人服過軟,是爺們兒明天接茬過去拉琴。遞完話,這幫人就進對門鑼鼓師的屋裡打牌去了,把他晾在門口,氣不打一處來。

「明明是正大光明探討業務,弄的卻像娘家兄弟勸和。」他越想越窩火。

半夜,這倆師兄從對屋出來,國字臉臨走前還特意敲了一下他的門,提醒他明天一早就進練功房。

「不去了。」門沒開,裡面傳出來的話,絲絲薄薄的卻透著一股尖酸勁兒。「都聽角兒的不結了嗎?那就沒什麼好排的了。」

「眼下都什麼時候了,你他媽跟誰耍娘們兒脾氣!」國字臉推門就闖進來,一掌把門栓上的螺絲直接弄崩了。「團裡新從院上挖來一個女旦,剛過20,工青衣,也會武旦,你能體諒一下她嗎?我這算是跟你掏心窩子的話吧。」秦學忠仔細打量著他,光用胸廓肌他就能直接把自己碾死。

他有點亂了,國字臉所謂的掏心窩子,雲盛蘭的難處,以及岳少坤所說的本事,這些風馬牛不相及的零碎,他從未仔細想過,跟他拉琴也扯不上關係。他的領口被揪得老高,國字臉右手就差攥一把銅錘,令他想起《二進宮》裡的徐延昭,還有戲裡那一句「我好比魚兒闖過了千層羅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