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參獎】時心鐘(十一)


文/張邇瀚
2014.09.09

當天夜晚,我又租了上次來過的青年旅社。

我的疑惑並沒有因為見了曾正仁而有所舒緩,反而更多更繁雜。

我洗澡時照著鏡子,觀察左胸那靜止的時鐘。用拳頭在上面搥打仍有痛覺,顯示時心鐘仍是我胸口的一部分,而非外來的物質。

不過我首先要想的應該不是這個。

曾正仁會死。或消失│如果時心鐘不是一場大規模鬧劇。

觀察曾正仁的終結是一個非常需要把握的機會。他將給我直逼問題核心的線索。

林思芸和時心鐘之間的關係究竟多深?時心鐘宿主的時間歸零後會發生什麼?

也許觀察曾正仁能給我線索。也許我的個性真的有點無恥。好吧,不只有點。

但。我真的能在知道一個人會死的情況下,冷靜觀察那個人嗎?我真的能什麼也不做嗎?

曾正仁並不在意。他甚至知道我的企圖。

他推算過自己的時心鐘速度,並告訴我他明確的死期,約我當天在私人假夜店共度他的最後一晚。

我答應了。就在五天之後。

我採訪過天然災害現場、犯罪者家屬、社會底層者、涉黑的政客、和黑道有牽扯的外國妓女。生死問題幾乎能以近乎白爛的心態去面對。

我是一個記者。無恥無良、道德缺陷、把死者當熱門題材全是必點技能。

不過無論什麼樣的採訪,我的角色都只是一個紀錄者。當自己真正涉入一個生死,那心態又有所差別。

我穿好衣服,坐在床邊。聽齊柏林飛船〈通往天堂的階梯〉。

不耍娘了。在生死上鑽牛角尖太婆媽。

重點。發覺時心鐘歸零時會發生的事。

目前衍生的問題。假如林思芸消失造成的大規模失憶和時心鐘歸零有關。那失憶的對象有沒有包括其他時心鐘宿主?

如果時心鐘宿主對林思芸的記憶不會被消除,那她曾經有沒有和【同類】接觸過?

世界上有時心鐘的人應該不會只有我和曾正仁,時心鐘的宿主應該也會想找到【同類】。

怎麼找?

不對。

我抓抓頭髮,把音樂關掉。

思考的方向錯了。線索和證據不足。太多假設並沒有幫助。

我現在要準備可能發生的事。

我在一張紙寫下關於曾正仁和林思芸的事,放在背包防止曾正仁時間歸零時,發生連我也失憶的蠢事。

不過就像曾正仁說的。如果每一次宿主的時間歸零就要造成一次大規模失憶。未免太違反時心鐘令人失憶的初衷了。

基於這項理由,我同樣不認為這種事會在宿主時間歸零時發生。就算失憶和時心鐘有關,一定還有其它間接原因。

至於原因……貓的啦。明天再說。

今天事情多就算了。又不是沒熬夜搞床戰過。問題是事情件件都跳脫常識。

總之先讓我睡一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