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貳獎】命運之河（二十二）文/洪茲盈 我找了幾個以前當兵的同梯上山來，在山邊的小吃店找到小猴，拉到樹林裡幾個人痛打了他一頓。 他一直說他什麼都沒有做。 我說你沒有做為什麼不敢回來？ 他說只是不想打擾我們。 我沒聽他解釋，只是一直把拳頭往他身上招呼。 我到醫院跟瑞瑞說，爸爸已經幫她把壞人叔叔打跑了，瑞瑞還問我壞人叔叔是誰？ 如果可以像小孩一樣，不想記得的事情就全部忘掉，該有多好。 瑞瑞沒幾天就回家了，這幾天姐姐一直在家，我問過她有沒有想要回來住，我可以幫她把東西搬回來，她說還沒有決定，要再想一想。 姐姐似乎很不想讓我們知道她的過去，我甚至不知道她當年才十幾歲離開家到現在，究竟都是怎麼生活的。 最近我時常開車到橋邊，新的橋和新的時代，河道也被修整過，現在已經沒有人在此跳橋了。父親如果還在，可能也不必再整天到這裡守著，母親曾說父親就像坐牢一樣，一輩子有一半時間都守在這座橋邊，哪裡也去不了，哪裡也沒去過。 那日收拾父親抽屜時，看見一個上鎖的小盒子，我撬開鎖，發現裡面有一張摺疊整齊的日記，上面寫著父親從來沒跟我們提起過的，關於爺爺以前的事。 我不知道那是父親何時寫的日記，但父親消失了這麼多年而母親至今都沒有把它燒掉。 母親原來一直都是知道的，關於父親的種種不得已，所以她才深信父親並沒有死，只是選擇從命運中逃走了。 像是姐姐，在年輕的時候從家裡逃走，那時我們也沒想過，多年以後會再看見她出現在家中。在車站接她時，雖然我一眼就認出她了，但她臉上流露出來的神情與防備，給我一種流浪貓的感覺——一種傷痕累累的疲憊。 我已經不太記得姐姐當時為什麼要離開家了，瑞瑞發生了這事之後，我才隱約想起姐姐似乎也曾經遭遇過類似的事情，但是父親母親都沒有人再提起過。 小孩雖然會選擇性遺忘當下的驚恐，但是日後還是會慢慢想起來的。 我不知道瑞瑞會不會像姐姐那樣，心裡面有一個我們都看不到的黑洞，在沒有人的時候她會慢慢走進去，和恐懼獨處。 發生過的事情一定會再發生，活到這樣的年紀我已不再相信善報與惡報，因為我們有限的人生經歷，總是會用同樣的方式詮釋每一個遭遇，然後收納歸檔。世界就是這樣運轉的，我解釋運轉的意思就是不停不停地重複。 除非我們能找到一個讓他停止迴旋的方式，像是用一根棍子卡住齒輪那樣。所以我才找人打了小猴，不管他有沒有做，但起碼我應該要做點什麼，然後告訴瑞瑞，壞人叔叔已經走了，爸爸會一直保護她。 希望這樣做有用。 前幾天玫芬和我聊起全家搬回城裡的事，我跟她說媽絕對不會答應的，這裡是爸留下來的。雖然嘴上這麼說，但其實這想法在我心裡也轉過幾次。搬家是好的，讓瑞瑞到新的地方生活，母親也可以休息養老，如果搬回城裡，就算姊姊不想和我們住也沒關係，至少比較近可以互相照應。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