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佳作】期限（五）文/呂志鵬 “在轉移記憶之前，先感受世界、感受自己的心跳，然後才決定選擇。”他的話總是那樣的富有魅力。過了五年平凡又平凡的規律生活，還有兩年。自己會做出這種事情連我自己也難以置信，就像坐在人工模擬皮革椅堅決不關閉氣化外套調節，而發出窸窣的摩擦聲一樣，或許在很久以前就有這種念頭，只是剛出現就被警覺地喊停，所以痛苦才繼續地痛苦。灰黑色的顆粒開始跳移攪動，這種視網膜留影的確早就應該刪除。 “72 84 32 69” 不過老實說若不是有座標，我還不知道城市還有這處地方，這裏該怎麼形容呢？對了，一個陌生的世界、陌生的語言(應該是陌生的語言內容才是)，與那《期限法》那忘記的陌生中混搭熟悉，又是另一類型的陌生，這裏無疑就是一個大廢墟，在到這之前，我還以為廢墟已在地球上?種了。這刻真的很靜，滴水聲微弱間斷令這裏顯得更黯更靜，空氣不時散發?霉臭的味道，大概連城市空氣調節也失效了。雖然這裏就像整團的黑暗與髒亂緊緊的捏住你，但不知為何總較鮮亮的城市來得真實。陋巷深處，幽暗暗翳，寒意浸蝕?地面，危樓透出灰黑的?條及蔓生的霉斑，而他就是那背靠冰冷的牆角邊頹坐的老人，一個不起眼的人，就像霧一樣被蒸發掉我們也不會為意，只有幾隻蒼蠅動也不動的結伴坐到他頭上。我趨上前，說：“不危險嗎？” “可比你安全多了。”他頭也不抬地回應。 我隨即遞上威士忌噴霧：“要嗎？” 對方這才抬頭好奇地瞧我一眼，然後用他那沙啞的聲?問：“先生，你在施捨我嗎？” 我打了個突，笑?說：“不，只是想找個人陪我吸吸酒。” 我隨即也坐到地上，一陣無語，為了打開話題緩解無話的尷尬，我指?對面路邊一楝稍好的紅房說：“那是你家嗎？”雖然出口後便頓覺白痴，有人會不住自家坐在屋前路嗎？何況他們這些人能有家嗎？果然他接?道：“那是昔日的動物轉化食型加工場。” 我立時忍俊不禁。“挺適合我的，若給我選家設在那裏就夠過癮。”而他也跟?笑了起來說：“看你這身打扮，你應該不屬於這裏。” “人有真正屬於自己之地嗎？物質會被消滅、記憶會被轉移，以後就不再屬於自己了。” 原先那若無其事的他表情瞬間好像攀附?團火。“所以先生你認為一切都順理成章，那你覺得現在生活過得不好？” “不是不好，也不是好，而是就像在交界處，那種若有所失的地帶。曾想過把它弄清，但就是越弄越不清，或許想太多這會令人自尋煩惱。” “只是你已經開始懷疑了……” 我有些茫然，即使只是一兩秒鐘都已經泄了底。“不，只是經常就會冒些念頭出來，反問自己那些不可企及的美好，尤其是早前見了個朋友……在想，是不是睏倦的腦袋需要新鮮刺激嗎？人或許就是天生無法忍受苦悶刻板的生活，這才需要發明和發現，令世界，甚至一切也變得新鮮，從前的人總以為這“雙發”是能無限延伸的，但當人知道發明和發現也會有盡頭，不能再滿足活人的新鮮追求，所以才需要忘記，需要把記憶轉移，只有這樣才能循環滿足無窮盡的慾望。” 他彷佛看穿了我的所思所想似的。“先生，那種人生不是完美的，太過空洞與虛浮，缺失和忘記只會令人生更加的不完整，人不是單單只由慾望構成。” “你想說我們失去比得到的更多？” “這是無法比較的，但你在做那些一般人不會做的事，到底為了什麼？” 我驚訝。以至我檢查腦波交流器是否開啟?人際交流模式。 他大力地吸?威士忌說：“不要驚訝，這只是我瞎猜的，只是先生你那被壓抑、等待被釋放的過往的意欲已在臉上寫了出來。人有很多時候不一定要靠機器。他們還有天生的直覺。” “我……老實說我從未想過，或許我想在有限時間多做些自己喜歡的事。” “又或者先生你是想在世界留下這刻的你的一些痕跡？” “這……”我猶豫了，我實在不想將問題過度簡化，再以一刀切的方法來做了斷。正當我思索?，他反而直截了當：“你快活嗎？” 剛剛不是已經問了過得好嗎？難道過得好與快活之間並不等同？望?他，對了，過得好就像吃飽穿暖，快活就像要心靈執迷的解鎖，真的不一定等同，有時還有可能相反，如果真的要深入自剖，“我大概是快活的，我每天也很充實，過得也很寫意滋潤，吃我喜歡吃的、做我喜歡做的，我不久的將來等待我的是另外更多段的精彩人生。” “是嗎？在我看來你們這些人要麼在假裝活得很快樂，要麼是一生力求偷生而不自知，那是期限為你們釋出的興奮，就像毒品，你是否現在在想即使那是毒品也比我們生活優質，你在認為我們過得很潦倒，甚至連慘也概括不了？” “不……不是”我回答得像在矛盾中打滾。 “隔離巷的是陳十六、ZTY小檔的是李化白、山的那頭有白菊的後代、五十年前還?有飛艇只有輪子機械，一切熟悉的事物或人的腔調，你會確切的感到作為人類這最親近的感覺。我們根本不會信任什麼記憶轉移，正如我不會將生命轉移給他人一樣。” “那只是真實的幻覺，但世上根本?有永恒的記憶。” “或許……但世上卻有永恒的誘惑，因為不想忘記，我們這些人現在已經被政府，甚至人類遺棄，既然是我們選擇了，我們也無需要再理會什麼是世人眼中的潦倒，什麼是慘，因為這裏才是天堂。”這些話完全充滿了種種弦外之音。 “人類還有天堂嗎？” “能想起過去給予過去最?暖的解釋，不就是天堂？而另一類的所謂天堂不都被政府和期限法佔據了？難道全體人類都需要忍氣吞聲，維持那發展表面的完整？”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