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參獎】時心鐘（三十一）文/張邇瀚 回到家我把吉他隨身碟插進電腦裡。期待著裡面會有什麼。也許放著所有事情的解答或寄託著人類的未來之類。 但是跳出來的不是什麼人類的未來，而是數不清的防毒軟體視窗。糟，我不小心忘記這隨身碟以前是插學校電腦做報告的，而學校電腦根本病毒收容所。 我花了一段時間讓防毒軟體避免直接把這個隨身碟格式化，重複清過幾次毒後才有辦法打開資料夾。 隨身碟裡面有一些以前報告的成品，我打開懷念一下就刪了。因為內容真不是普通智障。 當我打開一個標題為【日記】的文字檔時，我感到自己正面向通往答案的門，而鑰匙就在我手中。 喀擦。 打開檔案的剎那，我腦袋裡的廢話開始安靜下來。 思緒跟著檔案裡的文字跑。 這的確是林思芸的日記，以內容判斷，是從剛和我交往時開始寫的。 我仔細從她的文字咀嚼那些被我遺忘的回憶，我緩慢的閱讀，感覺很奇妙。這是她曾經存在，並愛過我的記憶。 日記裡寫了很多零碎的小事，看起來就好像親眼見證一樣。 我帶她去野柳、帶她去六福村、帶她去華納威秀。我們一起看過許多電影，而她選的電影我總是看到睡著。 她喜歡看書。尤其喜歡描繪人生的故事。而我總是會吐槽那些作者大概連柳丁皮剝不開都能寫成詩集。 我們似乎沒吵過架。因為她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不想讓一點點摩擦破壞整段感情。 是的。她開始寫到時心鐘。開始對自己的生命有一點嘆息。 她甚至遇到永恆，永恆在她眼中是世界本身。她隨時隨地都在和永恆對話。並把對話寫進日記。 永恆告訴她很多事。包括時心鐘的意義、生命的意義、還有她消失後將被所有人遺忘。 她不太害怕死亡或消失，只是嘆息。 她不想要被我忘記，因此把她的日記存進這個隨身碟。 她怕我隨便的個性會把這隨身碟隨意丟棄，決定把它裝進寶特瓶，趁著我們一起去星南大學玩仙女棒時把它埋進花圃。 如果有一天。當我突然接觸到照片上的訊息，並也尋找著某個遺失的記憶片段，說不定能讓我想起她。 我想起來了。當然不是想起真正的記憶。 只是藉由林思芸的日記，讓我把這些回憶重新下載到腦袋裡。 但這樣很夠了。對一個被世界遺忘的人，我握有她生命的中的一塊碎片，已經很奢侈了。 這種時後我想我應該要哭才對。但我一點眼淚都沒有。 相對的。我對著電腦不自覺笑起來。 我根本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笑。那就像一個封閉的房間突然被灌入一陣風，裡面沉鬱的空氣開始流動一樣。 ※ 在那之後，我把這段時間的故事補上後續，把它稍微修改成故事的形式。打算大概一年後，也就是我的時心鐘快走完一圈時在把它寄到女偵探的信箱。 雖然不肯定，不過我猜測自己也會被所有人遺忘。 曾正仁和針筒男他們沒被遺忘的共通點就是沒接觸過永恆。而林思芸和我都有接觸過。 「永恆。妳為什麼會告訴林思芸她會消失而不是死亡。卻不告訴我我會如何？」我對著空氣問。 「因為她人超好的啊。跟你兩個樣。」神秘女照例不捅我幾下會手癢。 唉。我的錯。 我出國了。我大概估計了自己時心鐘剩下的時間，規劃了一段全國旅遊。 在每個地點我都會買一張明信片寄送到女偵探家。 明信片上沒寫任何字，也沒有任何名字。就只是從國外寄送過去的明信片而已。 我不確定這麼做是為了誰。不過有一件事是確定的。 感謝我吧。針筒男。我幫你在女偵探心中延續了你的生命。直到連我也消失，明信片停止寄送。她大概會認為你們夫妻倆在某個異國海灘上買個小木屋共度餘生吧？ 我走在陌生的地方，看陌生的人，聽陌生的歌。 我英文爛到爆，沒有車、沒有房子、甚至連工作都不穩定。 但我過得很快樂。 ※※※ 這是一個後續。當你們看到這個故事，我大概早已經消失或者死亡。 如果我猜得沒錯。我也已經被所有人遺忘。 這個故事，對任何人而言就會只是一個純粹的故事。 這樣很好。看到自己的時心鐘不一定是好事。 不過如果也只是如果。也有可能我只是在歐洲的某個地方吃起司吃到撐死，根本一切只是我的誤解。 要驗證我是否被遺忘很簡單。 問個問題就行了。 例如：我叫什麼名字？ （完）※※※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