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佳作】烏瑪（五）

文/高國書
2014.10.17

「我知道啊，不過我覺得……你還是叫我阿喜好了。」
「好，阿喜！快告訴我你知道什麼？」我暗耐住性子地配合他，不知道平常的自己是不是那麼有耐心。

「阿喜知道你昨天在涼亭那邊被打了喔，他們好用力打你的頭，我還以為你被打死了咧。」
「他們？他們是誰？」
「我不知道他們的名字，沒有問過。」阿喜搖了搖頭。
「不是啦，不用知道名字。他們看起來像是什麼人，你會怎麼形容？」
「他們喔……看起來就很兇，好像跟阿喜差不多大，不過不是我朋友。每次來公園都會喝酒，我常常跟著他們後面撿啤酒罐……。」阿喜說話的時候，我注意到他除了鐵夾子，另一手還拿了個黑色大塑膠袋。

「你知道他們為什麼要打我嗎？」
「不知道耶，但是有時候他們會丟我石頭，我也不知道為什麼……。」
打我的人……是愛喝酒鬧事的不良少年之類的嗎？阿喜也被丟過石頭，這些人是不是單純的看流浪漢和智障不爽呢？我在心裡推測。

「對了，我被打之前，身上的衣服就是這樣子嗎？」瞬間一個念頭閃過。
「呃……我想一想喔。」阿喜盯著我，認真的回想。

抱著一絲希望，我期待阿喜說出否定的答案。因為搞不好我是個經過公園被搶劫的上班族，昏迷中被路過的流浪漢換了衣服。再怎麼運氣不佳，我都不認為我真是個流落街頭、終日乞食的人。

「啊，不一樣！」阿喜忽然大叫。

「真的？！」我喜出望外，感到手腳都顫抖了起來。果然，我心中的想法是對的！在某處，我是有個溫暖的家的。只要能想起自己的身份，我就能重回家庭的懷抱……老婆正期盼地在門口等待我回去，還準備了熱騰騰的晚餐。泡個爽快的熱水澡後，兩人便能在舒適的大床上相擁而眠，然後隔天一齊帶著兒子和女兒，去吃那家牛肉麵……啊，還是吃咖哩飯好呢？

「你的外套，本來是打開的，沒有拉起來。」他繼續說道，指著我因為天涼而拉起拉鍊的綠色大衣。一句話，就讓我編織出的幸福瞬間幻滅了。

「……。」
仍不想回到現實的我，面無表情地失焦在空白中。頭上樹幹間飛進了幾隻麻雀，在葉叢裡不再有動靜；彷彿它們和人類有一樣的作息，也下了班回家休息。

「那你叫做什麼名字呢？」等了很久，阿喜見我沒接話，主動問了問題。
「……不知道。」我心灰意冷地聳了肩。
「哈哈，你怎麼會不知道？連阿喜都知道自己叫做阿喜了。」
「就說我不知道了！反正我是個流浪漢，知道了又怎樣，很重要嗎？」我把不甘接受命運的怒火，沒理由地一股腦發在阿喜身上。

「不要生氣嘛……不知道就不知道啊。」或許智力不及常人，不過他還是感覺到我的怒氣。見我仍不理睬，阿喜收斂起笑容，自討沒趣地低頭走了開。

「喔……如果你要找你的背包，他們把它丟進旁邊的池塘了。」走了兩步後，阿喜停下回頭說道。
「我的背包？」我一時沒反應過來。
「他們打了你以後看到你有背包，就在那邊翻……不過翻到一半，其中一人突然叫了，他們就很害怕，把背包朝池塘那邊丟過去，然後都跑掉了。阿喜也很害怕，也跟著跑掉……。」

「害怕？你有聽到他叫了什麼嗎？」我疑惑地追問。
「嗯，那個人是叫說「幹，是警察」……。」
幹，是警察……是警察？這句話，代表了什麼？

我重複念著這句話，想理解它的涵義。他們很害怕……就跑了？他們在袋子裡看到了什麼嗎？袋子會有什麼呢……應該就是我的隨身家當，和有證件的皮夾之類的……想到這，我差一點整個人跳了起來。

幹！難道說，我是警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