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佳作】烏瑪（八）

文/高國書
2014.10.22

13.

人行道邊，發現了一根竹棍，感覺是支掉了頭的掃把，大概是失去用途後被人隨意丟在了路邊。我把它撿起來比劃後，發現這竹棍長度只到我的肚子。就算我趴在池塘邊，這桿子也應該很難觸到湖底……。

幾個店面之外，傳來了咖啡豆的獨特香味，我想起那天遇見的神秘年輕人。若是能再碰見他，或許我就能知道自己的身份了……。不過現在坐在那張古典長凳上的，是一個留著搖滾爆炸頭的外國人，身上掛滿了誇張的金飾。儘管說是外國人，但其實我也只是猜測；對方皮膚黝黑但輪廓並不像是美國黑人，或許更接近泰國或菲律賓人。對他的奇裝怪服，我忍不住多瞄了幾眼。但要說到怪異，我應該也沒有資格說別人。明明是個警察，卻穿得像個叫化子加變態。不過……總覺得哪裡怪啊，這外國人不但橫坐的姿勢就像那天那個年輕人一樣，就連手上，也捧著一本相同的紅色筆記本。

難不成……？一個念頭突然冒出。

我懷疑這外國人，和那傢伙根本是同一個人！只是換了打扮。

「Yo man！What’s up？」注意到我快步走向他，那外國人比起拇指、食指和小指，對我打了招呼。
「你……是我前幾天碰到的那個人吧，戴著棒球帽的？」我謹慎地問道。
「You look出來了呀，man？」他嘻皮笑臉地，說著彆腳的英文。
「你認識我的吧……？你每天都坐在這？」我懷疑他與我偽裝成流浪漢的任務有關。他稍微收斂起笑容，挪了個位置，拍拍長凳示意我坐下。

「所以，你是一直坐在這等我嗎？」擱下竹棍後，我湊近他臉頰。
「噗，什麼等你？我根本不認識你啊，大哥！」他被這突忽其來的舉動嚇到，躲開了我的耳語。
「但是……那一天，你不是說了好幾天沒見……什麼的？」知道自己並沒有聽錯，但是見他閃躲的態度，我開始不確定起來。
「啊？好像是有這樣講過，不過是因為我每天來這，常看到你蹲在那發愣。這應該還說不上是認識吧！只是你今天怎麼有心情想和我說話了……？之前無聊發悶時和你搭話，你都不理不睬，我還以為你是聾子咧。」

原來，是這樣……他只是常見到我，但其實並不認識？我見他說話的樣子，並不像在說謊。可是這樣一來，期待又落空了，我還以為他是和我任務有密切關係的角色，比如說是知道我身份的線人，或同樣是臥底的刑警……。

「不過，你說你每天都來這，而且今天還扮成外國人的樣子……是要做什麼？」我提問，總覺得事有蹊蹺，不是那麼單純。
「啊，你見過我那麼多次，怎麼到今天才突然想要問這個問題？總之……我是在工作啦。」
「工作？」
「是啊，你看……前面那台灰色的車子，今天有來。」他望了眼停在外頭馬路上的一台灰色箱型車，然後接著說道：「它來的時間大約都在下午一點到四點之間，不過日期就不一定。一開始打聽到，是它固定每個禮拜都會來一次，不過就我紀錄的，根本一點規律都沒有，有時候禮拜四來，有時候禮拜一來，有時後又突然整個禮拜都沒來……。」

我低頭看了他腿上那本攤開的紅色筆記本，上頭果然有頁月曆。好幾個日期有用紅筆圈了起來，並潦草的附註上時間；但另一頁則單純的是畫著布袋戲布偶之類的塗鴉……看來是他無聊時隨手畫的。

「你平常有在看布袋戲嗎？」他注意到我正看著那塗鴉。
「呃，沒有。」
「是喔……不過你看這個，很屌喔。」一臉神氣的嘴臉，他把拇指壓在頁緣上，讓筆記本的頁面快速的一面一面朝右翻頁。原來後頭的每一頁，他都畫了幾個布袋戲角色，當紙頁一連翻過時，就變成了連續的動畫，或飛或砍的煞有其事。

畫了這麼多……看樣子，他的工作真的很閒。

「是不是，屌吧？」見我沒反應，秀完作品後的他一副想聽到評價似地期待。
「等等，你先翻回第一頁。」
「喔，想要再看一次嗎？」

他原本想要再展示一次作品，不過我壓住了頁面阻止他。在月曆那頁，照順序圈起來的幾個日期分別是禮拜二、禮拜四、禮拜一、禮拜三、禮拜五……。

「這些日期，是有規律的啊。」看後我提醒了他。
「哪有？每個禮拜的日子都不一樣好不好。」他挑高了眉毛。
「你仔細看，其實就和你說的一樣，是每七天來一次。只是禮拜六和禮拜天會跳過，所以每週會往後加兩天……。」
「靠，真的耶！」過了快一分鐘後，他終於理解喊了出來。

看樣子我幫了他一把……不過這到底是什麼工作？要紀錄這輛車來的日期，然後找到規律？我望回停在銀行門口的那輛箱型車。車的側身印著斗大的公司名稱。

台灣保全，這台……是運鈔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