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屆BenQ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佳作】烏瑪（九）文/高國書 牛肉麵店裡，我和這扮裝成黑人的傢伙面對而坐，剛找到的那根竹棍也被我帶進來。 「來，想吃多少都盡量吃吧，反正我請客！不夠就再加。」兩碗熱騰騰的牛肉麵端上我們各自面前後，他大方地拍了拍桌面。牆壁上的價目表旁，掛著『加麵加湯不加價』的醒目牌示。 「那……我就不客氣了。」自從有記憶以來，第一次有機會吃到熱食，我迫不期待地抓了筷子吃起麵，完全不在乎燙嘴。 而來和他吃麵，當然不是因為我肚子餓了，而是我想要獲得更進一步的情報。 「靠，你真的只是一般的流浪漢嗎？腦袋那麼清楚。」喝了口湯後，他上下打量我。 「不過你今天，幹嘛扮成這樣？」我看了眼仍是美國搖滾黑人打扮的吉米。 「所以你這樣偽裝，是不想讓人知道有人每天固定都跑去銀行前觀察？」 「Oh，Do you like？」牛肉麵店的老闆這時走了過來，熱情地問著吉米。 好吧……或許他的偽裝還是能騙過一些人。我無言地在旁邊看著。 突然，我發現了吉米與我的共通點；兩人都是為了工作，扮演成另一個角色，只不過吉米樂在其中多了，即使說偽裝的破綻百出。平心而論，對於監視埋伏這任務，我認為裝扮成流浪漢是很好的選擇；只有你看人，沒有人看你，吉米的假身份相較之下實在是太高調了。如果我沒有因為失憶而幾乎真的變成流浪漢，這次的任務可能會是一個蠻有趣的經驗……。 「嗯……我只是猜猜啦，不過紀錄運鈔車的時間表，是為了要打銀行的主意嗎？應該不會就你一個人吧？」等旁人散去時，我悄聲問了吉米。這個問題很敏感，不過也很難問得有技巧，因為連小學生都能簡單猜到。 「哈哈，這個……不能隨便透漏啦。」吉米的嘴角僵了一下，似乎很驚訝我怎會猜中。如果我再追問下去，他應該會起疑心吧？畢竟一個連飯都吃不飽的流浪漢，沒有理由要去探聽這些消息。但今天他已經掌握了運鈔車時間表，或許很快就會下手了，若不能在之前獲取更多情報的話……。 「好啦，偷偷和你說一下，反正讓你知道應該也無所謂。我們其實喔……真的要準備搶銀行，屌吧？」左顧右盼後，在我猶豫開如何試探時，吉米壓低了身子主動自己說了。我不知道該歸功於我角色的成功扮演，或單純是對方的口風不牢……總之事情是有些進展了。 「所以有好幾個人嗎？」我趁勢問道。 「……你該不會是想加入我們吧？呵呵，但我想老大是不會答應的啦，每個人的工作早就都分配好了。」吉米意味深遠地一笑。 「如果早一些的話，或許我還可以把我的工作分一些給你，反正你整天在那邊沒事……不過現在已經差不多啦。忙了那久，終於可以準備回去交差了，嘿。」想到工作完成，吉米愉快地又開始吃起牛肉麵。如果我剛才沒幫他找出運鈔車的時間規律，他們的搶劫計畫或許會延遲個一年半載也說不定……。 「嗯，你的工作還真是辛苦啊，那其他人都做些什麼？」 「你是說那個跑去銀行後，只開一槍就遶跑的新聞？」我想起前幾天在電視上看到那則奇怪消息。 「烏瑪，你慢慢吃，我先去外面回個電話。」吉米一面抹嘴一面掏出手機，大搖大擺地走出了店外。 見他拿著的電話，我才想起已探聽到的消息，該如何回報給負責調查的單位呢？被丟進池塘的背包內，或許會有無線電或是專門聯絡的手機？只是泡水後還能用嗎……最糟的情況下，只要有警證，應該是能查到我的部門吧？不過若像無間道裡演的，只有直屬上司知道我埋伏身份的話，就會更複雜些……不過無論如何，我還是應該先把麵吃完……因為湯已經要冷了。 意猶未盡地吃完一碗牛肉麵後，我又加了兩次麵和一次湯，順便多點了一盤泡菜豆腐、涼拌茄子和兩顆滷蛋，反正吉米說了隨便我吃了……。已流浪漢的身份來說，這應該算是滿漢全席了，滿足得讓我一度想打盹。 只是時間慢慢的過去，一個小時、兩個小時……店內的客人隨著牆上時鐘的提醒一位位離開。不知不覺，整個店內，只剩下仍等著吉米回來結帳的我。 不妙……不會是被耍了吧？他說要請我吃飯，其實只是要捉弄我。意識到這點時，牛肉麵店已經準備要關門了。 「喂，你身上有錢吧？我知道你是和那個外國人一起來吃的，不過他應該沒有要回來了吧？」身上掛著條毛巾的老闆，粗聲粗氣地來到我面前。 沒有膽量和他對視的我，只能窘在椅子上。 「看來只能叫警察了……。」老闆無奈地搖搖頭，仍是忿忿不平。 「嘿，不好意思，臨時被叫去跑腿……。」此時，吉米的聲音，同時從後老闆身後響起。 「我靠……你後來怎麼叫了那麼多小菜？」掏出後頭口袋內的皮夾後，吉米不甘地抽出一張五百元。 我原本靜止的心跳，像是落地的皮球一樣又彈了起來。 「喔，厲害，你中文講得不錯啊？」接過鈔票的老闆，像是還沒反應過來。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