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烏瑪⋯⋯烏瑪？你不要死啊！」阿喜的聲音，和他硬拍在我臉頰上的力度，讓我再次張開了雙眼。我不知道暈過去了多久，周遭已不見那幾個兇惡的高中生了。

阿喜腳邊，站著那隻老是在附近蹓躂的叫春貓，正睜著圓亮的雙眼望著我。我掙扎爬起，摟過了那隻貓的身子，而牠絲毫沒閃躲。

 

我翻開牠雜毛下的脖頸，上頭繫了條項圈。項圈下，掛著個有張泛黃紙片的塑膠牌子；上頭稚嫩的筆跡，寫了『巧比』兩個大字。放下貓，我再也沒有力氣坐起，任由自己癱軟在草地上。

 

剛才見到的，都不是夢⋯⋯我想起了，車禍後的我，獨自一人在醫院醒來。當詢問護士家人的去處時，只得到了同情的目光⋯⋯。

 

雖然從小立志要當警察，但事與願違，我最後成為一家徵信社的雇員，專門接受婚外情的調查委託。事故發生之後，我完全喪失了生活的鬥志，並且丟去工作。無力繳交房租下，我無所謂地拎著本家庭相簿，和巧比開始過起了居無定所的生活⋯⋯想到這，我啞聲哭了起來。

 

我的記憶，全都恢復了。我重拾起自己的身份，一個放棄人生的男人。

 

26.

 

已經記不起阿喜是什麼時候離開的了，就連自己怎麼回到石椅上、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涼亭內再次只剩下我和巧比。

 

「巧比，看樣子你活得比我還好呢⋯⋯。」我對著牠喃喃自語。

 

好不容易翻身坐起後，我見椅緣邊有一袋飯糰，飯粒已經變得脆硬了。咬開了一口，裡頭只有些許肉鬆，我猜想是阿喜從家裡帶給我的。如果有人能替他準備食物，那應該就代表他阿嬤已經康復出院了吧？

 

綿綿細雨下的公園，像似桃花源般的平寂，連往常嬉鬧的兒童與散步的老人家都不見蹤影。地面上唯一仍有的生氣，是池塘水面上隨雨散開的秀氣漣漪。雖然已經不再對繁忙世界有所追求，但想起沉沒在池底下的家人照片，還是難免有遺憾。

 

「噗，怎麼是你⋯⋯。」當我望著池水發呆時，一位提著透明雨傘的女生沿著欄杆走近，似乎對見到我很意外。我痴痴瞧了她一會兒，卻不記得認識這個人。她穿著件灰色毛料洋裝，頸上圍著圈大紅色圍巾，像是要去赴約。

 

「你那天露鳥被抓去警局，我們見過的啊。」見我遲遲沒想起，她主動提示。

「啊，是那天那個女警⋯⋯妳怎麼在這？」她換下制服就像換個人似，我好不容易把兩者的形象重疊起。

「今天禮拜二我排休啊，本來朋友要介紹她同事給我認識，約了要吃午餐。但那男生好像知道我是今年警察杯柔道冠軍後，就放了我鴿子⋯⋯哎唷，你問那麼多幹嘛啦！」

我哪有⋯⋯但沒說出口，怕再次激怒她。

 

「對了，這兩天會變冷，你自己要注意一下喔。」踩著靴子準備離去時，那女警叮嚀了一句。

「等一下，今天下午會有銀行搶案喔，雖然妳可能不會相信我⋯⋯。」剛從她口中得知日期後，我想起吉米他們的行搶計畫，即使如今已經和我毫無瓜葛了。

「你是說你要去搶銀行？」

「不，不是我，是另外一組人，消息是我聽來的⋯⋯就是公園走出去，兩條街外的那家銀行。」

「這⋯⋯沒有人會把要搶銀行這件事和外人講吧？」她表露懷疑的態度。

怎麼會沒有，妳自己還不是把約會被放鴿子的事和我這外人說了⋯⋯。當然這句話，我仍只是識相地憋在嘴裡。

 

沒有再多加說服，我任由女警離開，因為就算阻止了搶案⋯⋯我也沒辦法回到家人的身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