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我從書包抖出這句話時，聽懂的人都會笑：掠水鬼窒涵空，lih tsui-kui that am-khang。

 

抓隻水鬼去塞涵洞？這什麼鬼啊？哪堵得住啊？搞什麼魑魅魍魎？

 

與女兒們同看《孔明三氣周瑜》，意外捉到這句野生俗語，第九集，孔明挺身入吳，鼓動如簧之舌向孫權推銷「聯吳抗曹」。劉備的策略，是要拿東吳當「炮灰」，抵擋曹操的百萬雄兵。同樣的意思，從張飛口中飆出，就是「掠水鬼窒涵空」，接下來，就準備要打赤壁之戰啦！

 

一九九○年，葉青歌仔戲自《三國演義》42∼57回中精挑、揉捻、烘焙出《孔明三氣周瑜》，於中華電視台隆重推出。除了孔明與周瑜鬥智鬥法的經典戲碼，還添加情感糾纏：孫權愛上哥哥的妻子「大喬」，大喬卻心儀孔明，孫權的妹妹「尚香」也加入混戰，主動獻愛，展開一場多角戀情大亂鬥。

 

高挺的楊懷民演周瑜，自信跋扈頻吃鱉；狄鶯扮大喬，比志玲姊姊沉穩多情；我家女兒最愛石惠君，她是尚香郡主，活蹦亂跳四處串場，勇於追逐愛情，是全劇最富現代精神的角色。葉青擔綱孔明，冷表情、巧運籌，戰場情場兩頭燒，還能捭闔縱橫、料事如神，靠一張嘴，就把全劇幾十個角色耍得團團轉。

 

沒想到鬥來鬥去，鬥死一個公瑾，周瑜吐血三次，白虎星君歸天，嗚呼哀哉。

 

面對經典，編劇陳永明毫不畏懼，提煉文本細安排，善用歌仔戲的唱腔魅力與演員特性，兼有文言的雅緻與白話的曉暢，劇情緊湊，集集高潮。有些戲箱子認為，此乃電視歌仔戲最後的巔峰、最美之韻腳。

 

文學改編為影像，不就是「掠水鬼窒涵空」，既有的文本已死，幻化成各種形態的鬼，打開視覺的無限想像，融入時代脈絡，流淌於現世的溝渠，伏流於情感與潛意識的涵洞……

 

觀賞《孔明三氣周瑜》的親子時間，我會邊解釋劇情，邊跟女兒們分析人物關係，且拉開歷史的視野，傳授人生智慧，學習閩南語詞彙與課本成語，一兼二顧。而且，三國延伸商品如曹操江北百萬兵，一眼望不盡，不必好萊塢之昂貴宰制。

 

CP值如此之高的文學作品，台灣現此時，似乎越來越少了。

 

掠水鬼窒涵空，我們這些年，是否徒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