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屆BenQ 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貳獎】西貢往事(四)


文/溫文錦
2015.8.20

來這裡之前,舅娘就同我講過,扶貞姐在中國人開設的酒店上班,晚上回來得晚讓我別太介意。白天的話,走路做事什麼的也盡量輕手輕腳一點,畢竟是常常上夜班需要休息好一點。「因為是普通話講得很好的緣故,扶貞姐她可是很受中國人歡迎的喲。」舅娘倒是這麼同我自豪地講述來著。可是見到扶貞姐的第一面,我就推翻了舅娘這種老一輩人的古板說法,明明就是因為扶貞姐她風情萬種,同會不會講普通話關係不大吧。

每次見著扶貞梳妝打扮後認真推著摩托車出門模樣,我就不由自主地幻想她工作時的模樣,可是無論怎麼樣設想,也絲毫想像不出那到底是個什麼樣的地方。今天白天見著她坐在咖啡廳沙發同男人談笑風生的模樣,大約等於一半時候她工作的樣子吧?我躺在床上胡思亂想,走廊那頭的盥洗室水聲小得幾乎沒有,但眼下這當兒扶貞姐必定是在洗澡,我憑著想像一點一點地勾勒出浴室的聲音。直到後來迷迷糊糊入睡,我都沒能分清耳邊傳來的水聲,究竟是我的想像呢還是真實存在的。

那天以後,阿姐一如往常上班下班,偶爾漫不經心地同我說上幾句話,眼角眉梢還是那樣疏離,彷彿那天送包裹同哲先生之間的遭遇,平淡得沒有發生過似的。興許扶貞姐就是那樣的人吧,我胡思亂想過幾回,想法也就淡去。

照例窩在家看從老舅那兒拿來的武俠書,有時會到巷口的菜市場買菜,買完菜沿著巷尾的山腳慢慢踱一圈,又回來。舅娘說,等他們這邊把新裝店鋪整修好,我就可以過去幫忙了。說起來,她說這話也有十來天了,還是那個陰雨天傍晚,舅娘將我的行李提上摩托車尾,囑咐司機將我送到阿姐家時說的。可是,究竟什麼時候去上班,也沒個準信。這樣的話,媽媽給我的錢,也在一天一天地減少。

白天這個城市總是熱浪炙人。那種熱是從骨子裡透出來黏在皮膚上揮之不去的悶熱,即便是每天洗上三次澡,黏膩的滯悶的熱氣還是無法消散。大白天的,只要站在明晃晃的外頭,不管是街道上還是樹蔭裡,不多會兒溼答答的汗水就往外冒,像被開水淋過了一般狼狽。阿媽說我是個夏天出生的孩子,「這樣的孩子怎麼會不由衷地喜歡夏天呢?」媽媽的這個說法,我也是承認的,可是,一旦離開了中國,到一個完全炎熱得沒有盡頭的地方去,是我這個夏天的孩子完全沒有辦法想像的。剛剛來到這個城市,感到滯悶的頭幾天裡,我總是半夜熱醒,偷偷去浴室沖個涼,頂著溼溼的身子鑽回被窩。僅只是那樣,也只能是在片刻的涼爽裡透口氣罷了。

我總在傍晚出門,或者天氣晴涼的早上六七點去採買食物。就食物來說,熱帶地方的瓜瓜果果感覺比國內鮮豔明翠得太多,茄瓜也好,番茄和大頭菜也好,什麼看上去都是脆生生的。還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來的水果,一籮兒一籮兒擺得極是熱鬧。扶貞吃得少,早餐又常常不吃,晚餐和宵夜大約總是在上班的酒店解決,我把做好的飯菜留在餐桌用紗罩罩著,她嚐過幾回,卻沒怎麼正經吃完過。因此我在做飯方面也就盡可能簡單、清爽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