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屆BenQ 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佳作】中轉站槍戰(八)


文/吳相
2015.9.23

我把她輕輕放到地板上,撥開散在嘴巴和鼻子上的頭髮,她微閉著雙眼,嘴巴一張一合地急促呼吸;我低下頭,吻她的下巴,吻她的胳膊和雙手,吻她的脖子和鎖骨,吻她布丁般的雙乳,含在嘴裡,撥弄著像兩顆溫潤葡萄般的乳頭;白色的小內褲連同制服褲一起褪過腳踝,又看到那雙小腿和雙腳;我心生憐惜起來,把她們抱在胸前,雙腳抵著我的胸口,低下頭親吻她們,吻白兔般的腿,吻透明的腳趾;舌頭滑過,像啜吸著一杯熱牛奶,一直到大腿之間;售票員雙手抓住我的頭髮,向上發力,腹部摩擦著我的胸口,整個身軀像條蛇一樣上下扭動,嗚嗚地喘息著;我抬起她的頭挽在臂彎裡,慢慢地,進入她的體內,她屏住呼吸,把指甲摳進我的肉裡,閉著眼睛,十分痛苦的呻吟,我慢了下來,抬頭攬住她的腿,看見她胸口一片潮紅;我閉上眼,心裡在想:「我正在上她,但她不瞭解我,不問我的名字,不問我的工作,我對她說了謊話,我在上她……?那之間,李培培出現在我的腦海,接著羅茜也出現了,我無法控制,很多事都要進來,青年家園的日子、媽媽、姓崔的、車站的黑絲襪……
 
我把眼睛睜開,緊盯著她的眼睛。她緊咬雙唇,雙手緊緊抓住我的肩膀,我對自己說,如果她睜開眼睛,這事兒就此結束。
 
然而她馬上就睜開了雙眼,看著我,面無表情地接受著我的衝擊。
 
我低下頭,減緩了幅度。她示意我停下,爬起來走向旁邊的玻璃門,雙手貼在玻璃上,背著我,兩腿叉開站著,扭動著屁股柔聲對我說:「過來,試試這個……」
 
興奮瞬間又來了,死也無法拒絕這個臀部。我恍惚著走過去,像個奴隸似的跪下去,親吻著她,摟住她的腰,再次進入她的身體;售票員大聲叫出聲來,我簡直要死了,像發狂的犀牛一樣撲向她,揉搓她的雙乳,將她的頭擠壓在玻璃牆上;售票員一隻腳攀附在我的腿上,努力弓起後背迎合著撞擊,響亮的叫聲傳遍整個晦暗的地下大廳,熱氣彌漫的玻璃上到處是她抓出的長長痕跡……我腦中一片空白,眼裡只有這個通體熾熱,油亮濕滑的美人魚,什麼都可以忘記,什麼都可以忘記……
 
「你能看見我嗎?」售票員躺在地上,望著頂上的玻璃問,「看上面,能看見我嗎?」
 
「能看見,我看得見你。」我說。
 
「不,你看不見我,我是不存在的。」她說,「你知道嗎?」
 
「是啊,我們兩個都看不見。」
 
我把她的腳抱過來放在胸口上。
 
「你知道怎麼樣才能讓人覺得存在嗎?」
 
我沒有回答。
 
「你知道嗎?」她又問。
 
「有一個方法:叫名字。也許可以。」
 
「那得叫多少遍?」
 
「一萬遍。」
 
「那你叫我啊?」
 
「可是你說我不能叫你的名字。」
 
「你現在就叫。」
 
「王岩,王岩,王岩王岩王岩王岩王岩……」
 
「算了。」
 
她抖動了一下腳,踢到了我的下巴。說起來,現在幾乎沒有人再叫我的名字了,吳軍校叫我三十一,英國腔叫我三十一,售票員叫我2046,醫生從不叫我。在青年家園,沒有人不知道李成仁這個名字,他也算是一個風雲人物,以至於離開很久以後,他的名字還在新來的孩子們口中流傳,媽媽介紹他時,總是說:「我們成仁……」當然,這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最近一次叫我名字的人,大概是那個從未謀面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崔偵探。
 
「在你那兒時我做了一個夢。」
 
「什麼樣的夢?」
 
「我沒有告訴你嗎?」
 
「沒有。」
 
「我夢見一個集會……高中同學,大學同學,同事,陌生人,很多,都來了……」
 
「同學聚會嗎?」
 
「大家都光著身子,站在街道兩邊……對面是一條河,河對岸也有很多人,認識的,不認識的……也都沒穿衣服,光著身子……」
 
「哦?」
 
「那些人跳到河裡,遊到對岸來……然後大家就開始做愛……」
 
「以後呢?」
 
「沒有然後了,所有人就都在那兒做。」
 
「那你呢?你在幹什麼?」
 
「我不知道,我可能在看。」
 
我驚訝極了,這場景我記得,早有人把它寫進小說裡,在牛奶菲的《月臺》第七章,在紫色花園。
 
於是我就把《月臺》的第七章和紫色花園的故事講給她聽,對她說:「你看,也許真有這回事,有些人甚至認為這就是生活的真面目。」
 
聽了以後,她說:「你騙我。」
 
我坐起來,對她說:「是真的,我沒有騙你——但有一件是我確實說了謊話,我不姓吳,我姓李,名字叫做李成仁。」
 
售票員淡淡的說:「很重要嗎?」
 
我說:「非常重要。」
 
她轉過脖子,躺在我腿上,雙腳翹起搭在椅背上。
 
「看看這裡,不像魚缸嗎?……我就是魚缸裡不見另一半的接吻魚。」
 

 
醒來已將近中午,售票員仍在熟睡,我感到頭昏腦脹。今天是週五,已有兩周沒有去找吳軍校了。牙齒又開始隱隱作痛。我弄了一盆熱水,倒半杯牛奶進去,洗了洗臉,弄了個芝士雞蛋三角,留了一半給售票員。
 
在樓下的小花園裡,當我又一次把麵包邊拿出來,「嘬嘬」著嘴巴叫小帕時,發現它似乎早已不見蹤跡了,只剩下一條殘破的狗鏈子在草叢中。花園裡的落葉和樹枝打掃得乾乾淨淨,只有靜悄悄的蕭索落了一地。我拿著麵包邊團在手裡,心裡掠過一絲落寞。
 
在火車站穿梭的人群中,我掂量著總比原來重一倍的黑色背包,硬著頭皮聆聽吳軍校不厭其煩的叮囑。這次他特別在意,顯得有點神經兮兮。
 
「……見到本人,一定要本人打開,知道嗎?不要問,不要多看,也不要回答問題,直接交給‘警官’本人,明白嗎,三十一?他本人!最要緊是不要和他閒聊,更不要接受他的任何東西,交完貨,交到他手上,收錢,走人,清楚了嗎?還有一點最要緊,不要試圖記住什麼,就算看見了也要馬上忘掉……」
 
「到底哪一個才是最要緊的?」我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