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屆BenQ 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佳作】有名碑（十七）

文/李振豪
2015.9.25

「孩子的爸？又不是我的孩子的爸。我根本就沒有家人。我什麼都沒有了，你開心了吧？我知道，我就是傻，就是笨，巷口那群沒水準、下流的女人說你壞話，我還幫你辯，幫你說，說你不是婊子，說你沒有剋死劉研他媽！我就是笨！我幹什麼阻止別人說老實話？別人說你狐狸精錯了嗎？說你不要臉錯了嗎？我就是太笨了才會輸給你這個賤人，這樣你開心了吧！」
 
「你到底在講什麼……難道都只有我一個人，在在乎每一個人嗎？你知道我很累了嗎？你以為幫你們做牛做馬很輕鬆嗎？你以為我自己曾經走投無路，就喜歡逼著別人也走投無路嗎？我沒有辦法啊！如果有其他人可以愛可以依靠，你以為我想要搶別人的老公嗎！」最後一句，激動得如弦斷裂。
 
但雲林控制不住自己了。她就要去扯一方那一條條繃緊了許多年的心絲。
 
「很累是不是？累了你就去睡啊，你今天就是累死了，也不會讓你沒地方睡！那我呢？我死了是要去哪？我唯一寫在碑上的名字，在你進來之前劉家想盡辦法給我留的一個位置，全讓土給埋了，不見了，消失了，這樣你是不是爽了？是不是放心了啊？終於我這個大老婆是無實也無名了，你要快去準備鞭炮啊，和你那有病的下流兼不要臉的什麼遠房親戚阿平，一起去放鞭炮啊。阿平不是姓李嗎？小杰是他的孩子吧！你們都是一路貨，下賤，亂倫，噁心！」
 
「你是不是瘋了啊……」
 
「我瘋了又怎麼樣，我不能瘋嗎？我告訴你，我還要去挖，還要去找，你別以為我找不出那塊碑，我找出來就砸死你、壓死你，劉家的列祖列宗，我們李家的列祖列宗，都會找你算帳！」
 
話聲落下，屋裡頓時安靜。小杰輕輕轉動門把推開浴室門，走出來。有點尷尬：「那個……我洗好了。阿姨你可以去洗澡了。」
 
「嗯。」雲林起身走開。
 
一方看著小杰，強作鎮定：「你剛才都聽見了吧？我跟你說——」
 
「不用說，你們大人的事都不干我的事。我回房間去了。」小杰說，留一方獨自在客廳裡，想著，難道自己才是那個沒人有力氣處理的大型垃圾嗎？
 
先生回來，受不了雲林一再哀求，真去找墓碑了。盯著公家單位清除坍方，只為了找雲林心裡頭惦記著的一塊有名碑，像唯一能鎮住她自命流離人生景況的大石。
 
只是無論如何，沒有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