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屆BenQ 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參獎】烏鴉(二十九)


文/吳孟寰
2015.10.6

這一樁新聞在社會版上引起一小段軒波,卻也沒有讓他們的石記小吃店生意變壞,反而比過去更旺。支持他們的人一片叫好,撻伐者繼續抗議提告。
 
遭綁架的孩童父母甚至親自來感謝七樓與杜風,感激不盡的緊握他們的手。
 
至於班長與杜風,兩人在外的詐欺罪也因為身分證件全是偽造,警方難以從受害者身上查到線索。該棟房屋假買賣真貸款的詐騙案讓買主高先生損失五千八百萬的金額,他的女伴離開高先生和另一位乾爹出國避人耳目。
 
一樁又一樁的新聞在報紙版面上一格一格的刊登不同人生的際遇。七樓翻著報紙,對於這世界新聞的真實性感到好笑。
 
「精彩!又有名人在旅館被抓包了。我打賭,這傢伙說的肯定是假話。哈哈哈。」七樓看著報紙大笑。曾走過這麼一遭的過來人,對於任何事都少了一分信任。
 
苔青也不理睬他的獨見,只管清潔店內廚房油膩的污漬。這是她願意以生命守護的空間,每一個器具都細心呵護。
 
小梅喊了下班回家,她前一腳才出門,後一腳則是有個男子踏進了門。
 
七樓與阿和一見到這名男子,立即就知道此人是誰。
 
白可成組長。
 
這不是他們想見到的人。七樓、阿和突然緊張起來,因為店門外警車的紅色警示燈閃亮把整條街都照亮,藍與紅的警示燈乍現於他們眼前,好不刺眼。
 
「白組長?這麼晚了,怎這麼大陣仗過來?」七樓一見白組長,強裝沒事般的笑嘻嘻問著,事實上他的雙腳微微顫抖,就像擔憂虧心事快被糾出來的大孩子一樣。
 
阿和抖得更厲害,索性就坐在椅子上不站起身了。唯獨苔青一人穩當當的繼續打掃店家內部。她心底有了不安的揣測,門外一大群警車來訪,這等規模恐怕是來捉人的。
 
她心底浮現不安的情緒,認為今晚可能是她最後一回清理店面的牆壁、鍋筒。她像似呵護著自家孩子一樣的細細擦拭著,一臉疼惜。
 
走進店裡的只有白組長一人,其他警員全部在外等候。白組長一如過去慣有的笑臉對著七樓打招呼。「可以和徐先生與石小姐談話嗎?」
 
「那麼,我先去後面做事。姊姊、阿七,你們和白組長聊一聊吧。」阿和逃命似的接過苔青手中的抹布。
 
「好。沒關係,你去吧。」七樓給了一個讓阿和放心的笑臉。但是他本身卻是不安定的心觸動著煩躁的情緒。「什麼大事讓白組長這麼晚還趕來?」
 
「呵呵。是這樣子的。我們針對鄭三吉的死因,查出了不少疑點。所以想要再請兩位關鍵人物回局裡配合調查。」
 
七樓望著門外的大批警員,只怕這一次有去無回。
 
「直接在這裡告訴我們不行嗎?」
 
「可以。但我怕會傷了你們之間的和氣。」白組長笑瞇了眼,但他彷彿只有皮肉在笑而已。「經過解剖驗屍之後。有很多疑點需要再重新釐清,所以我趕緊來找兩位協助調查。」白組長說話語調平緩,但字字句句卻著實給了七樓很大壓力。
 
「好的,你簡單說吧。我們一定會配合。」
 
「聽你這麼說我就放心了。徐先生,你知道嗎?打從配合你的證詞,找到了黃佳城以及鄭三吉的遺體之後,我們就開始對兩人的遺體做一番檢驗查證。黃佳城的遺體並沒有太多問題,他的確是頭部遭到重擊而致命。但是,呂國嚴和乙上並非一起行動,事實上他還有幫手。這件事你保留了,沒有告知我們,是嗎?」
 
七樓陪笑般的搖頭。「怎麼可能呀。我們最氣的就是姓呂的那矮子了。況且我不是全部和杜風長官說得明白徹底了。」
 
五十來歲的白組長故意露出淘氣的嘴臉,「喔,不。杜風長官已經因為涉嫌詐欺事件,已遭我們檢調單位查緝。可惜,由於杜風是我們自己人,他提早聽到消息畏罪潛逃了。換句話說,由他盤詰的案件,我們都有重新再審的必要性。」 聽到這裡,七樓和苔清心想這次大大的不妙。
 
「這……這位杜警官做了什麼壞事?」
 
「好的,我願意把不應該公開的徵查過程告知給你聽聽。事實上,乙上應該是一個虛構人物,並沒有這個人存在,他真正身分是人頭集團的班長,真實姓名我們仍不得而知。至於乙上這個名稱,是班長在偽造證件時對外的稱號。」
 
「所以,這位乙上和班長,其實是同一人?」
 
七樓感到吃驚,因為他知道杜風分贓的款項,有一部分是流到乙上的帳戶,殊不知杜風原來被班長重重擺了一道。
 
「你也認識班長嗎?」白組長意有所指的問著。
 
「不……第一次聽到呢。」七樓搔著後腦杓,企圖以抓癢的舉動掩飾他的倉皇。
 
苔青看著七樓即將被揭穿馬腳的模樣,她輕閉眼不忍目睹。
 
「在班長遺留的電話紀錄中,發覺杜風警官和呂國嚴都曾經與他有聯繫。所以合理的懷疑,杜風與呂國嚴這幾人,曾經涉及班長的詐騙計謀。」
 
七樓持續地裝傻。「原來,那位杜警官做過詐欺的壞事呀。想不到警察裡面也有壞蛋呢。」
 
白組長意有所指的望著七樓笑道:「一個真正的惡徒不一定是我們所期待的那副壞模樣,反而常常會以正義使者的角度包裝他的罪行呢。」
 
「白組長厲害。我們算是長知識了。想來那位杜警官肯定噱了不少錢,真是沒有良心。」
 
「他雖然捨棄了警察的尊嚴,選擇當了詐欺犯,但杜警官實際上根本沒得到他所想要的報酬。因為那名班長騙了他,告知杜警官的帳戶遭到檢舉可能將被凍結帳戶,於是把原本要撥入他帳戶的款項轉移到人頭帳戶。這是很老派的詐騙法,沒想到意氣風發的杜風會上當。接著,乙上與班長雙雙都消失了。杜風背上了詐欺罪,卻一毛錢也沒拿到,如今身無分文的逃走了,也算是比坐牢還可憐。」
 
聽完杜風的慘況,七樓有如魂魄游離一樣,思緒飄到了遙遠的星子。班長的聲音再把他的專注力拉回石記小吃店裡面。
 
「不管是班長還是杜風,這幾個人都是我們首要緝捕的重要對象。至於和徐先生徐太太有關聯的問題,是鄭三吉……」白組長把話說到這裡停下來,他觀察七樓與苔青的眼神反應。七樓也的確因為壓力逼得太緊,頭痛的想要吃止痛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