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屆BenQ 華文世界電影小說獎佳作】中轉站槍戰(十六)


文/吳相
2015.10.7

等了好久,我才從火車站離開。我沒有回五路橋,在老城區漫無目的的遊蕩,坐在「姚記羊雜」裡望著碗裡的羊雜湯發呆。從始至終,我都在想著售票員以及吳軍校說的是否是對的。售票員再也不會來了吧。我終將離開她,我最擔心的已經出現了,這一定會毀了她,會害死她。我不可能救得了她,「明日」更不可能,這是令人非常痛心的事實。
 
除了售票員,吳軍校說的基本上都是對的。也許真應該像醫生那樣,在完全變成黑娃娃之前離開。
 
只是我一直不可理喻的想著售票員,進門的一幕終於讓我流出眼淚來。
 
靠著兩瓶啤酒和一包清涼台,我在「丁度之屋」待到天亮,腦海裡殘存的全是義大利人的大胸、大屁股和大生殖器。
 
接近中午,我才回到五路橋,赫然發現房門被人撬開了。屋內一片狼藉,床、沙發、衣櫃被翻了個底朝天;床墊和沙發墊被刀劃開,棉絮飛的到處都是;羅茜也被撕成碎片,鐵盒裡的錢被席捲一空;背包、《月臺》、密匙盒丟在地上。我跌跌撞撞跑到桌櫃邊上,手忙腳亂打開最底層的抽屜。東西還在,我長出一口氣,倒在地上。
 
這不像是一般竊賊的手法,好像是有人在找什麼東西。我環顧四周,猛然發現後牆上被人用噴漆塗上一串紅字:
 
「打電話:82529110」
 
滅頂般的預感朝我襲來,我別無選擇,顫抖著撥通了號碼。
 
「誰啊?」這是柴三。
 
「喂……喂……我……」
 
電話那頭傳來小聲交談的聲音:「那傻X打來了……」
 
「等你很久了!」是「警官」的聲音,我眼前掠過一絲黑影。
 
「你聽著,現在什麼事也不要幹,桌子上有一罐噴漆,拿起來,把牆上的號碼塗掉。聽清楚了嗎?」
 
我哆哆嗦嗦的找到那瓶噴漆,對著牆全部噴上去,然後又拿起電話。
 
「小子,你夠膽,我的貨都敢黑!我說我手指都沒按上,盒子怎麼就開了?果然,少了兩塊兒,我幹你娘,你活夠了……」「警官」用古怪的南方口音憤怒的說。
 
「我沒有——我沒有——」我幾乎說不出話來。
 
「你聽好了,聽清楚,你的妞兒在我手上,把東西交出來,你的妞兒就沒事,否則,要你們的命——晚上八點,再打過來!記住,千萬別亂打電話!」
 
「不——不——」我嚎啕著喊出來,一下子癱倒在地,欲哭無淚。
 
報警是不可能的,我來不及想太多,立即奔出門去找吳軍校。
 
在老城區吳軍校的家門口,我語無倫次的向他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吳軍校低頭抽煙,沉默不語。
 
最後他說:「在外面等著,我打個電話。」
 
我絕望地站在一汪臭水邊,腦子裡全是售票員的身影。
 
大約半個小時之後,吳軍校面色憔悴的走出來。
 
「解決了。去華佗街21號取人。」
 
說罷一擺手,接著又說:「什麼也不要問,趕緊去!明天的貨你不用去了,休息幾天,我另外派人。」
 
我什麼也沒說,什麼也沒想,找了輛車,惴惴不安地華佗街奔去。
 
21號位於華佗街的最西邊,再向西是一片殘垣斷壁,到處是拆毀的荒蕪的房屋,長滿雜草。越接近這個地方,我心頭的不安越強烈,臉上的愁雲越重,我感覺一切都晚了,「警官」是不會輕易放過我的,而且在我瘋狂地跑向21號的大門時,我一直在想:「我是個壞人,我是個壞人……」
 
這是一處廢棄已久的倉庫,推開鏽跡斑斑的鐵門,我看到剛剛丟棄的飯盒、煙盒和酒瓶。在一個豬圈牆邊,我終於發現了被吊起來的售票員。她已不成人形,渾身赤裸,只剩一件內衣掛在胸口,制服丟在一邊,臉上佈滿淤青,鼻孔裡全是血塊,雙腿低垂,絲絲血跡順著大腿,從下體流出來……